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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8:41 作者: 落雨秋寒
    「治化市第三報社。」

    在單位大院內,幾乎每家每戶都會訂報紙。但這治化市第三報社並非官方報社,連名字都是他們自封的,用行內的話說它就是個歪魔邪道。所以她家是沒有訂這個報紙的。

    「李媽,報紙在哪,能借我看看嗎?」韓惠竹一時情急,竟然一把抓住李媽的手臂。

    「誒,我一會拿給你。」

    等看完那篇報導,韓惠竹完全顧不得之前鍾樹鴻的警告了,立即動身回了娘家。

    怎麼會這樣,她二哥她爸怎麼敢?如果他們勝了倒也罷了,如果敗了,那影響就太大了,他們夫妻倆也會被波及的。

    別人一定會說,你們夫妻都在政府部門工作,你親生父親卻這麼不相信黨不相信國家公平公正性,你們是不是對黨對國家也有想法?

    看到報紙的那一刻,她非常後悔當年將公社領導拉下台時,教會了家人如何組織輿論操縱輿論的手段。

    走在從公安局到家裡的這段路,韓永福覺得很累。

    他只是個小老百姓啊,辦這些事時,他心裡也是惴惴不安的,他不知道這樣是捅破天的嚴重大事,但他心裡知道這是不對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韓永福默默地告訴自己。他也不知道公安局給的交待,說十一月一號開庭公開審案是不是兒子想要的結果。兒子交待他辦完這些事,說其他的不用他管。

    回去的時候,韓惠竹是又氣又急,但回到之後,看到父親萎靡蒼老的模樣,責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阿竹回來啦?」

    她在他旁邊坐下,「爸,這是二哥的意思?」

    「嗯。」

    她嘆了一口氣,「你將今天的事和我詳細說一下吧?」

    韓永福猶豫,他還記得兒子交待的不要將她牽扯進來的話。

    韓惠竹苦笑,「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你覺得我還能置身事外嗎?」況且事情都是她爸做了,聽一聽他去公安局靜坐的過程而已,也牽扯不到什麼。

    韓惠竹聽到她爸說,他們在公安局靜坐抗議行動只持續了一個小時,開始是一個面目和善的工作人員出來給他們做思想工作,主要是安撫勸導為主。他們這邊的人呢,就一直重複著一句話,要一個交待,要他們將無辜的孩子釋放出來。

    當時的交涉幾乎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雙方拉鋸了一個小時。最後公安局那邊又來了一個人,告訴他們,他們孩子所涉的案子將會在十一月一號開庭,陸續公開審理。屆時會給他們一個交待的,讓他們回去等著。

    韓惠竹聞言,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和丈夫本身就是公職人員,深諳其中某些辦事規則。

    像今天的事,公安局那邊要是沒有把握的話,一定都會使用拖字訣。

    民眾是健忘的,拖著拖著就慢慢淡忘了,加上又有別的事情發生,會轉移掉他們的注意力的。

    像這種給出明確處置時間的,分明是已經有了章程的……

    公安局那邊到底掌握了什麼對他們不利的證據?

    韓惠竹想到一個可能,但她很快就在心裡否認了,不可能的,那個地方進出手續辦理起來那麼麻煩,一來一回七個工作日根本就不夠。

    之後,韓惠竹又親自去見了曾律師,商量十一月一號開庭的事。

    曾雄毅很後悔替自己攬了這麼一個案子,他沒想到韓家的人竟然敢膽大妄為到這種程度。膽大也就算了,如果韓海本身沒問題,這樣子做那叫孤勇。偏偏吧,以他過往的經驗和犀利的眼光看出,這韓海有問題,且問題還不小。

    他們真的太小看他們國家的公安系統了。

    偏偏他此時又脫手不了,再怎麼不情願,他都得硬著頭皮打下去。主要是死命脫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半路扔下顧客,對他的前程影響更大。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只能這麼選擇。

    這天,鍾樹鴻早早就下班回家了。

    韓惠竹從娘家回到時,一打開門就看到他已經在家了,「回來了?餓了吧?我立即就去做飯。」

    「不忙,你先過來。」鍾樹鴻朝她招手。

    韓惠竹有些忐忑地走了過來,坐到他對面。

    「剛從你娘家回來?」

    韓惠竹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們兩老還好吧?」

    韓惠竹訝異地看向鍾樹鴻,今天發生那麼大的事,她以為回來必會被他指責埋怨的。

    鍾樹鴻自然清楚她為何這副表情,但他更清楚指責埋怨於事無益。他和她說話,是為了提醒她應該重新將重心回歸到家庭中來了,而不是為了發泄情緒,這就需要換個方式好好溝通。

    韓惠竹咬了咬唇,「他們——不太好。」

    「鴻哥,這次的事是我二哥的意思,我爸也是愛子心切。」

    「我知道,我能理解。但我希望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鍾樹鴻的語氣里難掩疲憊。

    「我知道我二哥的事拖累了你,但誰也不想這樣的不是嗎?」

    鍾樹鴻雙目放空,「阿竹,你知道嗎?今天商書記很莫名的和我說了一句讓我仔細品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句話。阿竹,這樣的事,太大了,我們扛不住的。」

    韓惠竹心中一慟,心疼自責的情緒突然間就泛濫了。她當然知道商書記和他說這句話是什麼用意,是他們韓家的事拖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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