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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7:23 作者: 等待彗星
    「不能。」

    「為什麼不能。」賀春華裝模作樣的撅起嘴嚷嚷道。

    賀嚴冬失笑,「去那麼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搶親呢。」

    兄妹倆的嬉鬧聲漸漸被初春如墨般濃重的黑夜所吞噬,只餘下漫天的繁星,以及隱藏在暗處的蟲鳴鳥叫。

    ----

    賀家大隊離柳河大隊不遠,中間就隔了座山,沿著山上的小路過去,一個小時就能到。

    兒子婚事眼看著有著落了,柳芳芝心裡高興,連早飯都比平時早了半個鐘,吃到一半老大賀嚴寒來過一次,什麼都沒說,盛了兩碗飯就進屋了。

    柳芳芝有些不悅地嘟囔了兩句,不過很快就把這事放到了腦後。

    現在老二的婚事才是他們家一等一的大事。

    賀嚴冬這邊都要出門了,江梨還沉浸在夢鄉之中。

    這個夜晚江梨睡得並不安穩,只要稍稍一動,就總會牽扯到腿上的傷,所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開了。

    往常江梨但凡晚起一會兒,林鳳霞都會在門口各種罵罵咧咧,今天卻是一反常態的安靜。

    可能是覺得反正就要把她這瘟神送走了,其它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江梨撐起身子勉強從床上坐起來,一縷明媚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剛好落在她的手邊,她伸手去抓,卻落了空。

    此時房門咚的一聲被人推開,緊接著露出林鳳霞那張略帶嫌惡的臉。

    江梨被嚇了一跳,本來緊握著的手指倏然鬆開,那光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心,只是她眼中剛剛那抹稍縱即逝的憂傷,卻徹底消失不見了。

    「受了點傷,還真把自己當祖宗了。不想幹活就算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趕緊收拾收拾出來,別給我丟人現眼。」

    林鳳霞說完又嘭的一聲摔上了門。

    江梨盯著手裡那抹看得見卻抓不著的光,深深地嘆了口氣,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

    昨天的那身衣服又髒又破,肯定是穿不成了,江梨扶著牆,慢慢移動到大紅箱子旁邊,勉強從那兩三套衣服中找出一套基本沒什麼補丁的。

    因為腿上的傷,她穿得很慢,才剛穿好,就聽到堂屋裡突然熱鬧了起來。

    江梨整個人愣在原地,下意識的想,這麼快?

    屋內沒有鐘錶,所以她並不知道此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從昨天晚上下定決心要抓住賀嚴冬這棵救命稻草之後,她的狀態一直都是非常鎮定的,但此時聽著堂屋內不斷傳來的談話聲,她的心確越來越慌,她不知道如果對方對她不滿意,她該如何?

    她也不知道僅憑她腦海中的那些有限的記憶所判斷出來的賀嚴冬是個好人,這個結論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或許他會是個和劉志國差不多的人也說不定,不是嗎?

    還有,就算賀嚴冬真的如她所想是個很好的人,那如果她這次錯過了,接下來再遇到的會不會就是劉志國?

    這裡面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了,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江梨此時才發現,從昨天下午知曉這件事之後,一直到剛剛,她看似想了很多,也得出了一些結論,但追根究底她其實還是在逃避,她選擇了一條捷徑,然後成功的說服了自己。

    「咚咚咚」的敲門聲,將江梨從紛亂的思緒拉了出來,此時她才發現自己一直靠床站著,支撐著全部身體重量的那條完好的腿,這會兒已經麻了。

    她整個人霎時如脫力般跌坐在床上,敲門聲還在繼續。

    「這就出去了。」她雙手死死攥著被子,堪堪控制住不斷發抖的身體,讓自己能用正常的聲音說話。

    敲門聲停止,江梨整個人才徹底放鬆下來。

    原來兒時的那些經歷,讓她即使在長大之後也依然是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特別是面對這種突發的狀況,她從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去理智對待,理性解決。

    幾乎每一次,她都會讓自己走進死胡同。譬如這次,僅僅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她就徹底推翻了之前的所有設想,對的或錯的,全盤否定。

    以前她尚且能夠靠藥物維持,現在她只能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堂屋內不斷傳來的說話聲,提醒著她時間不多了,她必須要出去了。

    匆匆綁好頭髮,又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江梨扶著床慢慢往屋外移動。

    右腳腳腕受傷,不能受力,她只能靠著左腳,一點一點往外跳。

    門被從裡面慢慢打開,正對著門口坐著的賀嚴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她面色蒼白,有些病怏怏的,此時正斜靠著門框站著,看起來比照片還要小,上身穿著漿洗得發白的紅色粗布棉襖,袖子似乎短了些,露出一小截白花花的手腕。下身穿著灰褲子,右腳懸空,腳腕處裹著一圈繃帶。

    賀嚴冬下意識的想,原來腳腕也扭到了嗎?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江梨的小腿上,不知道腿上的傷如何了。

    看到門開了,林鳳霞忙一臉帶笑的走過來,扶著江梨到凳子上坐好。

    待江梨坐好之後,林鳳霞便開始一一介紹道:「這是李媒人,這是柳大娘,這是賀嚴冬同志。」

    江梨一一點頭向這些人問好,只是輪到賀嚴冬的時候,她微微一頓,才弱弱地說:「賀嚴冬同志,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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