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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21:31:50 作者: 傅祁多
    她驚了驚,道歉示弱的話已經到了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聽見程硯安輕飄飄的聲音落下來——

    「是,程昭淮也這麼無恥。」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蘭澤以為自己聽錯,略有愕然地瞄他一眼,見他正神色平和地注視著自己,眼底甚至掠過輕淺的淡笑。

    是當真沒為「程昭淮」這個名字動氣。

    見狀,蘭澤好奇地打望他,那樣子水靈靈的秀氣,乖得不得了。

    她悅然一笑,聲腔柔和甜膩地問他:「不生氣啦?」

    「名字而已,」他看上去不甚在意,雙手閒閒地揣在褲袋,半倚在身後的牆上,凝著她,又問:「喜歡?」

    她很誠實地點頭。

    想了想,又忍不住得寸進尺:「那我可以叫嗎?」

    「隨你。」

    說完這話後,程硯安頓了頓。

    面前的女孩子完全暴露在燈光下,仰著一張素純的小臉,看他的目光澄澈好奇,柔光罩著發頂,整個人毛茸茸的,像個小兔子。

    程硯安再如何正人君子,是他人口中根正苗紅的四好青年,歸根結底,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小白兔實在可人,他看後,動了心思,嗓音更低了幾分:「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蘭澤覺得這話聽著怪怪的,疑惑抬頭,多看了他幾眼。

    只是剛過二十的女孩子還不明白那些心思,沒往深了想,淺淺地瞪他一眼,輕哼了一聲。

    嬌俏的一聲哼,在這樣的無人深夜裡,莫名泛濫起恃寵而驕的暗味。

    程硯安自小混跡於各個交際場,看人辨物是絕對的老手,可就沒見過哪個姑娘像她這樣,撒歡撒得自然,帶著刻進骨子裡的嬌,一舉一動渾然天成。

    他眉心微動,抬眼掃去,蘭澤卻不再多言,抱著書進了書房,只留給他半張側影。

    越過他肩頭走進書房前,她使氣,故意抬手輕輕頂開他,程硯安沒重心,被頂得微微趔趄後退,側靠在牆邊上,笑了。

    書房空間很大,橫樑層次分明,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行各業的書籍。

    中央放了一台烏木桌,桌上是小橋流水,玉瓷茶具,老一輩人愛講究這個,書房布置也處處講究矜貴。

    按照程百石的叮囑,蘭澤將書放回原地。

    正要轉身離開時,看見房間正中央掛了一副字畫。

    正統行草,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大字——「秦鏡高懸」。

    字跡風格飛揚磅礴,左下還題了一排醒目的小字,蘭澤被吸引了注意,駐足觀看良久,最後踮起腳,湊近了去看那排小字,逐字輕聲念出:「程硯安十五歲上元節書。」

    十五歲。

    原來從小就抱負不凡呀。

    鬼使神差地,她掏出手機,對著那幾個字拍了張照。

    手指伸縮著放大圖片,那幾個字怎麼看都好看。

    蘭澤慢踱出書房,想起蘭理提起程硯安就讚不絕口的樣子,如今忽然就有幾分理解。

    君子內斂不張,沉韻而灼灼其華。

    討得老一輩人的開心,也受得父輩一代人的器重,在同輩人里更是特立獨行,辟出一條叫人望塵莫及的錦路。

    蘭澤陷入沉思,出了書房門,恍惚感覺到視線餘光處的牆邊有一道人影佇立,她偏頭,冷不丁被嚇得一個激靈,咻地一下收起了手機。

    程硯安竟然還候在門外等她。

    還是那副隨意的樣子,只是指尖多燃了一根煙,不疾不徐地放進嘴裡,見到她出來,轉手就給滅了。

    直覺他還有事,蘭澤駐足。

    「蔣清風他們想見你,讓我帶你去玩玩。」

    程硯安問她:「去嗎?」

    猜著她大概不認識蔣清風,他頓了頓,又多提了一嘴:「就是上次豫園碰見的那個。」

    蘭澤卻眨巴著眼睛,問:「你去嗎?」

    忽閃忽閃的眼睛深邃濃密得像顆葡萄,絲毫不掩飾對他的依賴。

    菸蒂還留在手裡,程硯安習慣性地往嘴裡送,送到半路發現早已滅了,頓住,倏然笑了。

    他別有深意地點了點菸灰:「怎麼,非得我在?」

    飽含暗示的語氣,蘭澤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上次豫園裡,那位蔣清風說過的話。

    ——下次有淮哥的局,蔣哥叫你?

    蔣清風這人浪,說話也帶著一股子男女的欲。當時他故意調侃她愛黏程硯安,蘭澤只當他沒個正形慣了,原本也沒當真,可現下程硯安這麼一說,搞得好像當真就是那麼一回事兒。

    她窘迫地低頭,解釋不清自己問這話的目的,只能瓮聲瓮氣地道:「才不是……你到底去不去嘛?」

    「說不準,明兒有個局。」

    這是實話。

    南城謝家小兒子最近攤上了事兒,想求他網開一面。說實在,這些年來來往往的人情不少,程硯安是一概不理,只不過這次是謝家老爺子親自出面組了這個局,就為請他出面一敘,他再不樂意,也得給長輩兩分薄面。

    盡心盡力地敷衍了事,這樣的事情,他程硯安也沒少做。

    蘭澤埋著腦袋不說話,輕聲嘟囔了句,程硯安沒聽清,略略低頭,鼻翼間卻忽地清晰聞到她身上清甜的香味,馨著香勾著人。

    在這樣的深夜,像溫柔鄉里,繚繞的一絲殘餘的頹靡。

    「想我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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