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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0:57 作者: 八月薇妮
    桓玹忙轉過去,不敢強拉她,就攔在她跟前兒,張手擋住。

    錦宜走不出去,便道:「你攔著我幹什麼?」

    「你去哪兒?」

    「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別賭氣使性,小心動了胎氣。」

    錦宜舉手在肚子上一攏,卻又不禁動惱:「你還記得這個?你關心他什麼?你都要去了,又要扔下我們了!你倒是放心!」

    說著說著,眼睛不覺濕潤了,忙轉開頭去不叫他看見。

    桓玹道:「阿錦……」

    錦宜推開他的手,賭氣仍說:「你既然要去,那我就回酈家去。」

    這會兒沈奶娘正進來送湯,見狀一愣,不知如何,錦宜索性道:「奶娘,收拾東西,我們要回去了。」

    奶娘嚇了一跳,不敢答應,只看桓玹。桓玹向門口示意,奶娘忙悄悄退了出去。

    錦宜皺眉:「你還攔著我幹什麼?現在你不是得忙於國事?又何必回來?就像是以前那樣住在內閣,一住幾個月的豈不乾淨?」

    桓玹見她突然又翻起舊帳,又有些笑,又是心酸。

    錦宜原本並沒想過前世種種,突然這會兒碰到她的逆鱗,那種種便又猛然浮現,錦宜道:「你更加不用跟我說要去這裡那裡,三爺決定的事,從來不必跟別人商議的,你從來都是想做就做,無法更改的,不是嗎?你走你走,你不走我就走。」

    桓玹見她發作起來,索性張開雙臂將她牢牢抱住。

    錦宜原本十分喜歡被他抱著的感覺,覺著安穩而牢靠,但一想到他要去北疆,仍讓她面對那生死未知,兩地牽掛,這懷抱自然也不可得,便掙道:「放開!」

    桓玹突然說道:「你可知道,當初我在秦關,糧草斷絕,城內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民眾兵馬餓死。」

    錦宜一愣。

    桓玹聲音沉緩:「那次我在城內巡視,我看見一個婦人,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因為婦人沒有吃食所以沒有奶水,那孩子已經餓的……連哭都哭不出聲了……」

    錦宜不禁屏住呼吸。

    桓玹停了下來。

    他深深呼吸,才又說道:「你可知道我當時想到的是什麼?我當時……想到的是你,我竟突然覺著恐懼,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不是那陌生婦人,而是你,我絕不能讓那種情形出現。」

    錦宜咬著唇,淚卻從眼中滴落下來。

    桓玹道:「阿錦,現在也是一樣,軍國大事不是兒戲的原因,因為不僅關乎了國家的存亡,更關乎其中每一個臣民的生死安危。我不能有絲毫掉以輕心。」

    錦宜無法回答。

    她知道桓玹說的都對,但仍是無法面對他離開的事實。

    「阿錦,」桓玹最後道:「相信我,這次,咱們一家都會安然無恙。」

    ***

    雖然桓玹說的十分透徹明白,錦宜卻仍是不想理他,本是賭氣要回酈家,因被他攔著不放,就回到裡屋,上床向內臥倒。

    桓玹見她生氣,晚飯也無心去吃,隨著進了裡屋,到床邊看了會兒,喚了兩聲,錦宜也不回答。

    桓玹轉身到了桌邊,緩緩落座,卻見面前的針線簸籮的旁邊擱著一個裹起來的布包。

    他信手拿來,輕輕打開看時,整個人心頭猛然一震。

    這裡頭的,竟是一件沒做完的嬰兒的小衣裳,精緻細巧,針腳綿密,正是錦宜的手工。

    桓玹眼睜睜地看著這件衣裳,就像是心頭最軟的地方給猛然擊中。

    他愣愣地望著這小衣裳,想到前世,想到今生,心裡突然有一種衝動:什麼軍國大事,他不要再離開,橫豎一刻也不想離了她身旁。

    桓玹起身到了床邊,從背後將錦宜輕輕抱住。

    「阿錦……」他的呼吸都有些紊亂。

    「我、我不走了,我不管那別的……」他嗅著錦宜身上的淡淡香氣,不顧一切地說:「我只守著你,守著你跟孩子。」

    錦宜原本冷冷地閉著雙眼裝睡,也不想再跟他說話。

    突然聽了這句,才驀地睜開雙眼:「你……你說真的?」

    桓玹應了聲:「真的。」

    錦宜動了動,桓玹會意地鬆開手,錦宜就翻身面對著他。

    兩人目光相對,錦宜看他眼圈微紅,心裡一怔,微微起身,果然看見了桌上的小衣裳。

    桓玹重將她摟入懷中。

    錦宜本能地往他懷裡貼了貼:「三爺,我做的好不好?」

    桓玹溫聲回答:「好的很,這孩子一定會喜歡。」

    錦宜心底喜悅而酸楚,就哼了聲:「我做什麼你都說好。」

    他理所當然地口吻回答:「那當然了,只要是你做的,什麼都是好的。」

    錦宜偷笑,過了片刻才又問道:「你真的願意留下了?」

    「願意。」

    「真的我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真的。」

    思忖半晌,錦宜抬頭:「那你告訴我,前世……在北疆,到底是怎麼了?」

    第131章

    錦宜的一句話, 讓桓玹的眼前,又出現那茫茫地雪原。

    似乎他並不是在長安這裘暖玉香的錦帳之中,而是身在那一季永不會結束的寒冬。

    透骨的北風每次撲面吹來,都像是無形的鋸齒鋼刀, 要把人的精氣神、甚至肉身刮割乾淨。

    他的耳畔響起了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響,馬車緩緩而行, 馬蹄聲跟車輪骨碌碌的聲響似乎永不會停。

    而前路似乎也永無盡頭。

    從在秦關聽八紀說了宮裡的事後, 桓玹吐了血。

    那口心血像是也匯集了他所有的精氣神魂,自此後整個人便沉默異常。

    大概是因為先前缺糧, 習慣了水米不沾,如今就算米糧已經運到,桓玹每天也只不過喝兩口米湯而已。

    這段日子的苦守本就已經熬得形銷骨立, 如此下去,更是瘦脫了形, 早不是當年那個絕代風華皎若玉樹的輔國大人,若這會兒明帝照面看見,只怕都不會認出是誰。

    邊疆的事交付兵部跟內閣所派的人料理,八紀陪著桓玹回城。

    一路上桓玹隻字不發, 也並未恢復飲食,八紀什麼法子都用過了,都沒有效用。

    那雙眼睛也不似原先般顧盼神飛, 暗淡的像是星隕之後的晦暗死寂。

    包括八紀在內,所有近侍死忠的心裡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八紀甚至想讓車駕停下來,因為一天天地靠近長安, 就好像桓玹的生氣也隨著一天天地散開。

    不知有一股什麼力量撐著他,而最可能的是,在到達長安的那一刻,這股力量就會消失。

    八紀的預感在那一天成了真。

    那會兒,車駕距離長安城們已經不遠,睿王殿下已經親自帶了親衛跟滿朝文武出城迎接。

    突然卻傳來消息,輔國大人的車駕轉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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