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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0:57 作者: 八月薇妮
「爹,外人的看法重要,還是自個兒的日子重要,」錦宜慢慢說道,「自從生了孩子,夫人對你怎麼樣,你心裡只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雪松猛然一震:「她……因為生孩子遭了很多罪,心裡有些怨氣自是應該的。當初你娘生你跟子遠的時候……」
「爹!」錦宜沒想到他會提到姜氏,頓時提高了聲音打斷。
雪松也忙噤聲:「阿錦,你不要生氣,你向來、向來都是爹的貼心小棉襖,很知道爹的心意的,怎麼……突然提起這種事來,你叫我怎麼招架呀,明明一切都安泰順利……」
錦宜微微仰頭,暗暗調息定神,片刻,她轉頭看向堂下。
張嬤嬤跟兩個丫頭,在內室照看著桓素舸,外間,是林嬤嬤跟兩個丫頭,還有奶娘,在照看著那孩子。
只是林嬤嬤時不時地抬頭看她,眼裡帶著掩不住的憂慮。
在錦宜身後,是沈奶娘,奶娘畢竟從小兒養大她的,知道她的性子,雖然覺著這決定突兀,卻仍是一聲也不插嘴。
在錦宜跟雪松身旁,是酈老太太,酈老娘像是失去了嘴巴,只剩下了眼睛跟耳朵,等著兩人的談判結果。
錦宜想了一想,道:「爹,我還有幾句話,咱們外頭說。」
酈老太太大驚,似乎也怕錦宜突然變身把自己的兒子也生吃了,忙道:「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說?」
雪松沒有安撫老娘的心思了,低著頭走了出去。
錦宜正也要隨著出去,見酈老娘一副即將上躥下跳的模樣,便止住腳步。
她回過頭來,看著老太太道:「祖母,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的態度似乎還是一如往常的和順,但酈老太卻仿佛看見了一隻老虎在自己面前溜達,忙挺直了腰:「什麼、什麼事?」
錦宜低聲細氣地說道:「方才夫人怎麼對待小平兒,您老人家是親眼看見的。您老人家總不會以為,夫人會真心疼愛小平兒吧。我們都在跟前兒,她還是這個樣呢,倘若我們都不在跟前兒,小平兒本就不足月,一不小心……會有什麼情形,您老人家總該明白,倘若真到那時候,不管再怎麼挖心掏肺,也是無濟於事了。」
酈老太太愣愣怔怔地聽著,聽到最後,像是有一盆冰水從頭慢慢地滲透到了腳後跟:「你、你……你你……」
「您要說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者無緣無故地咒罵挑撥之類,我也沒有法子,但……」錦宜將轉身的時候,輕聲道:「我奉勸您老人家一句,好好地多留意著小平兒吧,最好是寸步不離地看著他……若您還想要這個小孫兒的話。」
酈老太太的臉,在瞬間色如死灰。
錦宜卻不再瞧她,轉身緩步出了門。
***
錦宜出了門,雪松正站在牆角的欄杆前。
最近春暖花開,面前的一棵金黃色臘梅更是開的鬱郁馥馥,有兩隻雀兒在上面跳躍。
雪松卻覺著自己的心中正是冰雪覆蓋,有凜冬寒天之感。
「你想對我說什麼?怎麼……還得出來說呢?」強打精神,雪松問。
但他心裡卻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幾乎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錦宜道:「因我說的這些話太驚世駭俗了,不便叫別人聽見。」
雪松轉過身去,復深深呼吸,才道:「什麼話?我不知道的、大事?」
錦宜點頭:「我不想讓父親為難,也不是背後說人的壞話。只是讓父親……別再被蒙在鼓裡。您聽了我說的這些後,到底要不要跟夫人和離,您自己做主,我不會再理論了。」
雪松微微一震:「你……」那句「真的」生生地又咽了下去,勉強定神道:「那好,你說。」
錦宜道:「第一件兒,是之前王家那兩個親戚被攆走的事。」
雪松瞳仁微微收縮:「這件事不是了結了麼?那兩人都走了,我也已經訓斥過你祖母了,眼見她也有些收斂。」
「我知道,是三爺告訴您這件事的,是嗎?」
雪松點頭:「當然。多虧了他提醒提防。」
錦宜道:「但這件事還牽扯了一個人,是三爺不便啟齒,無法告訴您的。」
雪松猛然屏住呼吸,他似乎猜到。
錦宜果然道:「那天,是夫人身邊的范嬤嬤引開了奶娘,也是她叫人把我喝的酒加了東西。」
雪松不言不動,手卻忍不住微微發抖:「阿錦,你……」
「您若不信,直接去問三爺就是了,他雖然不好主動開口告訴您,但若是您自己去問,他一定不會隱瞞。」
雪松生生咽了口唾沫。
錦宜不想給他太多的反應時間,繼續說道:「這第二件,是小平兒早產之事。」
雪松睜大雙眼:「這、這又是怎麼了?是桓府四房裡的阿果推到夫人的呀!」
「阿果不會無緣無故推人,」錦宜把阿果碰到柑橘就會失控的事告訴了雪松,「容先生是大夫,嗅覺最為靈敏,當時他為救夫人給她診脈,手上便沾到了那種味道。這個您也可以向他求證。」
雪松臉色慘白。
半晌,他跟沒了力氣般後退一步,背抵在了牆上。
「我……」他哆嗦著,緩緩舉手,抱住了頭,喃喃道:「我不信,我……夫人她為什麼這樣做,她、她難道不知道……這樣也許會連帶她也沒命嗎?不……我不信!」
錦宜道:「這法子的確是九死一生,我也很難揣測夫人的心理。但是,事發的當時,太子殿下正在三爺的房裡,他恰好出來,恰好看見了這一幕,在夫人生產的時候,太子殿下又一直不曾離開,直到母子平安後,才離開了桓府。」
雪松想大叫,也想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但是……喉嚨里又像是梗著什麼,令他窒息。
桓素舸當初是熱門的太子妃的人選,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如果說太子殿下對這位才貌雙全的桓府三小姐有什麼傾慕之心,也是意料之中。
但如果錦宜所說是真,桓素舸故意激怒阿果,故意在太子面前如此,那桓素舸的心思,又是為了什麼?
雪松竟有些站不穩,眼前一陣陣發黑,臘梅的香氣太濃,引得他一陣陣胸口翻湧地想作嘔。
錦宜道:「父親,我本來不想讓您知道這所有,如果夫人是一條心跟父親生活度日,我興許一輩子也不會說,但是我冷眼看夫人的舉止,竟是個離心離德的,她連小平兒都不願理會……我擔心若再這樣下去,會傷人害己,所以才……」
「不要說了!」雪松突然大叫,他終於叫了出來,便立刻又道:「我是不會相信的,這些都是……都是無憑無據都是胡亂猜測!你住口!我不許你再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