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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0:57 作者: 八月薇妮
    說著掃了一眼錦宜的手腕,卻道:「先前你戴的那個鐲子呢?」

    錦宜抖了抖,手撫在空落落的腕子上,這次就算是想扯謊,竟都無法忍心。

    桓素舸見她不言語,便道:「那鐲子委實是好,我都想要一個呢,所以想再看一看,最好按照這個的模樣再尋一個去。」

    錦宜暗中深深呼吸,才道:「我前兒一時失手,掉在地上摔碎了。」

    桓素舸大驚:「摔碎了?實在可惜的很,那種品相,可是世間難得的,我要還不能夠呢……不過,若是碎的不厲害,是可以鑲補的,能不能補回來?」

    那樣四分五裂,就算最高明的匠人只怕也不能夠。何況就算鐲子能修,人心呢?

    錦宜黯然搖頭。

    桓素舸又連連嘆了兩聲可惜,便沒有再問下去。

    錦宜極不想回桓府,但她知道這位小繼母的心思極深,又怕子遠看自己總不回去也跟著擔心,第七天上,就強打精神,帶了奶娘回府去了。

    她知道桓玹把人冷落起來是什麼樣兒的,早就做好了半年不見人的準備。

    卻沒想到,竟是錯想了。

    錦宜回到桓府的第三天,桓玹就從內閣回來了。

    那時節已是夜晚,錦宜正在裡間做衣裳,因為篤定桓玹不會理會自己,便穿著家常的衣裳,也沒有任何裝扮,只在髮鬢上斜插了一支嵌珍珠的銀釵而已。

    聽見外頭丫頭報,錦宜無法置信,匆忙起身的瞬間,就見桓玹果然邁步走了進來。

    「三、三爺……」倉促中,錦宜忙屈膝行了個禮。

    桓玹瞥了她一眼,與此同時,錦宜突然嗅到了濃重的酒氣,她本是不敢瞧他的,因聞到酒氣,不由多看了兩眼,果然見他眼神有些許微微晃,神情卻還一如既往的淡然冷漠。

    奶娘見是這般情形,有些擔憂,暗暗對錦宜使了個眼色,便出外叫丫頭進來伺候。

    裡間,錦宜低低地問:「三爺喝了酒麼?我叫人去準備……」

    話沒說完,就聽到房門「砰」地一聲,竟是給關上了。

    ***

    「阿錦……」喃喃地呼喚在耳畔響起。

    錦宜猛然回神,此刻身子正微微後仰,差點兒從凳子上掉下地。

    驚魂未定地穩住身形,錦宜看著眼前的桓玹。

    這剎那,她幾乎無法分清,到底現在眼前所見的這個是真,還是……她回憶之中的那個人是真。

    從那之後,桓玹倒是隔三岔五的回來。

    滿府里的人都在說,三爺盛寵夫人,連桓老夫人等也是這樣認為,老夫人甚至特意吩咐寶寧,讓廚下留心多熬點補身子的湯水給桓玹。

    但對錦宜而言,卻只有一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那天夜晚,桓玹歇在家裡,照例折騰了半宿。

    錦宜模模糊糊中,聽見窗欞上似乎有些響動,她還以為是風吹所致,不料身邊桓玹卻極快地翻身坐起了。

    錦宜聽見他喝命更衣的聲音,忙隨著爬起身來,睜眼看時,窗紙上還是漆黑一團。

    桓玹如風般出門而去,這日一整天都沒有回來。

    錦宜不知何事,也不敢貿然打聽,不料此後,他連著三天沒回府。

    桓璟照例去打聽,卻也沒聽明白,只隱約聽人私底下說,宮裡的有個什麼……閣子還是大殿的突然塌陷了,三爺進宮多半是為了此事,其他再想多打聽些,卻一無所得。

    回憶就像是一幅漫長的畫卷,巧奪天工,每打開一處,都栩栩如生地展現在面前。

    喜,怒,哀,樂,還有很多乾脆無法形容的情緒,皆都隨著每一幕場景而也逐漸清晰。

    容先生說桓玹的傷是太湖石所傷,可見……十有八九是跟錦宜記憶里的那件宮內塌陷事件有關。

    但前世他明明不曾傷到,雖一連數日不曾露面,但以後兩人床笫之間的時候,錦宜也很明白,他身上沒有傷。

    這一世,卻又是怎麼了?

    錦宜打量著桓玹,回頭又看了一眼,屋裡除了自己,再沒有別人。

    她突然促狹心起,伸出一根手指,往那如玉般的臉上戳去。

    她試著戳了一下,桓玹並沒有任何反應,神情依舊的溫柔端然,錦宜便又加了幾分力道,戳來戳去,看著他有些泛白乾裂的唇,手指卻有些落不下去了。

    錦宜將自己喝水的杯子拿了來,想了想,手指沾了沾水,便在他的唇上潤了過去。

    隨著動作,手腕上的那枚玉鐲也跟著輕輕地搖曳,晃動,光潤影動,水色氤氳。

    錦宜看著看著,突然覺著眼中濕潤,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這怎麼可能,老天怎會如此捉弄人?

    多少回,她記起那天玉碎的情形,都會難過的心頭絞痛。

    可以的話,她真的想當那天是一場夢。

    如果不是、不是被她偷偷藏在匣子裡的那碎裂四散的玉鐲時刻地提醒著,錦宜只怕真的要自欺欺人的以為……那日他去酈府攤牌,只是她的一場噩夢而已。

    但是現在,這本已經無法彌補的玉鐲子,卻又好端端地在自己的手腕上。

    錦宜抬手,狠狠地擦去眼中的淚,正要賭氣把水杯放下,那人突然細微地咂了咂嘴,仿佛意猶未盡。

    ***

    這一夜,錦宜伺候著桓玹,足足喝了四五回的藥,兩個太醫跟容先生有給他的傷上了幾回。一夜都是沒怎麼合眼。

    天還不亮,那邊桓老夫人早起了,先催著桓二爺過來看情形,自己又到底不放心,就扶著寶寧的手過來查看。

    不料才一進門,就見裡頭床邊兒,桓玹依舊是臥著,臉色雖仍蒼白,卻不似昨日才見到般的慘然,隱約透出了幾分人氣兒。

    在床邊,卻有道纖弱的身影,坐在圓背杌子上,伏著身子,枕著手臂靠在桓玹的腰側睡著了。

    桓老夫人止步,正在震驚,旁邊桓二爺滿面感激,小聲說道:「昨兒晚上多虧了這個酈丫頭,老三才肯吃藥呢,若沒有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陪著熬了一夜,聽容先生說,寅時過了才合眼。」

    桓老夫人明白過來,忙道:「那別吵醒這孩子,且讓她多睡會兒。」又問:「玉山的情形怎麼樣?」

    容先生道:「昨晚本是最兇險的一夜,若三爺不肯喝藥,只怕就要高熱,發了高熱就難熬了,幸而安然度過,老太太放心,三爺會無礙的。」

    桓老夫人揪心了一夜,此刻才總算是神魂歸位,雙手合什先念了聲佛。

    桓璟走到床邊又看了會兒,突然臉上露出了奇異的笑,忍著笑回頭招手。老夫人不解,寶寧扶著她走到床邊看了眼,卻見錦宜雖是枕著雙臂睡著的,但桓玹擱在腰間的手,卻不知為何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第88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桓二爺樂不可支,桓老夫人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造次。

    寶寧扶著老夫人轉身退了出來,桓璟又瞅了幾眼,到底也怕驚醒了錦宜,怕她惱羞成怒的,不自在起來反而壞事,便也躡手躡腳地出到了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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