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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0:57 作者: 八月薇妮
但凡是男人,都會將此事看做是奇恥大辱,無法忍受。
於是明帝故意叫太監陪著桓玹,到監牢里欣賞了一場毒打茂王的戲碼。
茂王殿下在被打的遍體鱗傷後,桓玹顯然是沒有消氣,結果是三天後,御史台不知從哪裡收羅了茂王殿下的幾件罪狀,什麼草菅人命欺男霸女……如果不是顧忌茂王殿下是皇帝陛下的親兒子,只怕要口誅筆伐到祖宗三代。
於是,明帝不得不削除了茂王李長空的王位,貶為庶人,並命他離開長安,若非宣召不得擅自回來。
對茂王的這種嚴厲懲罰,震驚朝野。
但桓玹每當看著面容憔悴的錦宜,都覺著就算如此,仍不解恨。
早先讀史的時候,對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典故,桓玹常常嗤之以鼻,覺著只有昏君跟好色無德之輩才會做出這種荒謬之事。
但是在這件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有這種潛質。
可桓玹並不後悔,只要為自己的夫人出一口氣,茂王又算什麼,就算是太子……
然而,讓他後悔之人,偏偏正是太子殿下,李長樂。
***
就在茂王帶著一身的傷離開長安後,有一日,太子殿下找到了桓玹。
之前太子也曾為茂王求過情,如今塵埃落定,事情已經定局,桓玹不知這次他親自前來所為何事。
彼此行了禮,李長樂道:「太師的氣可消了些了?」
桓玹挑了挑眉,一笑不語。
李長樂道:「不知道師母如何?」
桓玹臉色冷了幾分。在發落茂王的旨意降下後,錦宜就向他懇求,要回娘家住上幾天,他已經答應了。
雖然錦宜並沒有哭鬧之類,桓玹卻明白她那樣謹小慎微的一個人,受了這種欺辱,心裡一定難過萬分,一想到那日她凝淚說「三爺,對不起」,心裡痛惜之餘,仍有一股殺氣在涌動。
假如她回了酈家能夠好好休養妥當,那也罷了。
李長樂見桓玹仍不言語,便道:「其實我來的時候已經聽說了,師母回了酈家……」
「殿下說這些做什麼?」桓玹淡淡地問。
李長樂頓了頓,道:「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聽聞前段時間酈家的子遠出了點事兒,不知好了不曾,也許夫人這次回去,兩人彼此照應,會好些罷了。」
桓玹心中一怔:「酈子遠?他怎麼了?」
桓玹一向忙於朝政,後來雖上心了一個酈錦宜,卻也只是她而已,至於酈家其他的人……對他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附屬物品,從來無暇分神。
李長樂見他果然不知道,便說:「倒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因為……三弟、李長空他原先在的時候,據說跟酈子遠鬧了些不快,我以為夫人會告訴輔國,大概她並不想您煩心吧。」
太子殿下說話的方式極為高明。
當然,這也是因為聰明人之間談話不需要囉嗦。
對於桓玹而言,有些事情只需要旁敲側擊地點一點,說的太透了,只怕反而適得其反。
桓玹凝視著李長樂,太子殿下親自過來,當然不會是無聊到要跟他閒話家常。
這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字字誅心。
剎那間,桓玹雖仍是眉睫不動,心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太子殿下凝視了他片刻,知道自己所來至意願已經達成,當機立斷起身告辭。
就在李長樂走後,桓玹叫了自己的侍衛丁滿進來。
丁滿是個包打聽,長安城裡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即刻把茂王跟酈子遠之間的事說了個詳細。
酈子遠因為雙腿斷了,當然也斷了進入仕途的路,從那以後便並沒有再去書塾。
只是他鎮日在府裡頭悶著,整個人更容易發病,大概是半個月前,酈家的人陪著酈子遠出外散心,偏偏就遇到了茂王李長空。
李長空因為自己母妃的關係,暗中憎恨桓玹,因又知道酈子遠是桓玹的小舅子,如今更看他是個殘疾之人,那作弄之心便無法按捺。
丁滿道:「說來也有些慘,他們把酈少爺的推車給扔開了,讓酈少爺在地上爬……甚至讓他學狗叫,因為他不肯,便肆意毆打,還……」
桓玹雖然對酈家其他的人漠不關心,但聽說這種事,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還怎麼樣?」
丁滿嘆道:「還在酈少爺身上撒尿……酈少爺被作弄的,回家後就病了,聽說差點兒救不回來。」
桓玹壓著驚心,暗中算了算時間,正是自己賭氣在內閣的時候。
他又問了丁滿詳細日期,……酈子遠有所起色之後三天,錦宜就派人去內閣請自己回府了。
他雙眸微閉,身子後仰。
他想起那夜錦宜的言行舉止,想起她在床笫之間的曲意逢迎……
難道?難道!
非禮之事發生後,茂王只對他破口大罵,且對錦宜極盡侮辱之詞,這當然更加重了桓玹的憤怒。
所以就算太子李長樂對他解釋過,茂王並沒有真的非禮錦宜之事,桓玹心底火上澆油,回答太子殿下的,是一聲冷絕的輕哼。
其實,他也曾有些疑心,茂王就算再恨他,也不至於狗膽包天到光天化日之下想要非禮自己的夫人,難道李長空會想不到什麼後果嗎?
但事實在眼前,一想到錦宜凝淚的雙眸,他怎能忍心有半點兒疑慮?只恨不得立刻剷除茂王而已。
可到頭來,竟然……是她來利用自己?
所有的溫柔體貼,小意逢迎,以及那日痛苦欲絕的淚眼,觸目驚心的傷痕,都只是演戲,都只是借他的手來給酈子遠報仇的算計?
桓玹無法相信,那個看似簡單纖弱的猶如一掐就斷的新荷般脆弱的酈錦宜,會有這樣深沉可怕的心機。
剎那間,幾乎已經遺忘了的有關她的所有不好的流言記憶,重又在他腦中呼嘯而過!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被一個女孩子輕而易舉耍弄在掌心而覺著憤怒,還是因為、自以為得到了某個人最真最好的心意,結果卻發現那人只是在跟自己虛與委蛇!
***
回憶在桓玹的腦中,猶如狂潮湧過。
他不得不抬手在額頭上撫過,像是要把所有纏繞不去的記憶都揮退。
睜開雙眼,紗窗已黃昏。
他仍有些沉浸在回憶中無法清醒,本能地翻了個身,抱向旁邊。
雙臂卻撲了個空。
他怔了怔,整理思緒,這才明白過來這輩子錦宜還沒有嫁過來,方才他所以為的在床榻上的淡淡馨香,也不過是他記憶里的錯覺罷了。
回想那天,馬車裡她撞入自己懷中,哭著說「你怎麼才來」,雖然有上輩子的經驗,他卻仍是再一次地為她疼的心顫。
送她回酈府,她委屈地攥緊他的衣襟,嘟囔「他欺負我」,他望著那張令人魂牽夢縈的小臉,仍是難分真假。
但是理智明明在提醒他,真相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