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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0:57 作者: 八月薇妮
    她雖是一派好好商議的口吻,但既然夫人開口,錦宜當然知道自己所做的只有答應。

    錦宜道:「我原先其實也只是一味地胡鬧,其實不知做錯了多少事,弄得家裡雞飛狗跳,為此父親跟祖母都罵過我的,夫人來了後這個家才真正像個家,凡事也都料理的井井有條,我連夫人的萬一都比不到,但為夫人身子著想,就再胡鬧兩天好了。」

    桓素舸笑道:「嬤嬤們倒是沒白教導你,說話這樣動聽起來。不過也是你自個兒的資質好,有些愚笨天生的,就從小兒教導到大,都未必有你這樣的心思跟眼色呢。放心,橫豎這家不大,人手也少,不至於怎麼樣……且將來你去了桓府,憑你的伶俐聰明,興許還頂了二嬸的差呢。」

    她似笑非笑,說的也半真半假。說完之後,便打了個哈欠道:「好了,你去吧……對了,見過你祖母了?」

    錦宜道:「還不曾,先來見夫人。又怕貿然去見了老太太,反惹她生氣。」

    桓素舸道:「去見一見吧,至少是個禮,不管如何,這回她總不至於再輪拐杖打人了。」

    錦宜領命,起身行禮後退了出來,果然又去了酈老太太房中請安。酈老太躺在床上,正不耐煩之極,見她進門,先哼道:「捨得回來了?我還當一直都住在那兒了,連什麼迎親都省了呢。」

    錦宜早就做足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準備,但劈面來了這一句,仍是讓錦宜猝不及防地紅了臉。

    酈老太倒是不敢大聲叫罵了,只暗暗地說:「這麼大女孩子了,一點兒羞恥都不知道,被男人這樣抱出門去,還沒嫁人倒是先過去了,也不知道兩個人到底幹了什麼……我可是管不了了,酈家的祖宗都替你害臊!」

    錦宜原先還有些臉紅,聽到最後,反鎮定下來,想到這兩天跟桓玹的相處……感覺竟不像是只有兩天,而像是二十年一樣的親近熟悉。

    她聽著老太太不堪的咒罵,心裡卻想起在汀蘭院,皇宮裡,馬車上等的相處情形,心底眼前一時閃爍的都是桓玹溫柔的目光,那動人心弦的說話聲似在耳畔,酈老太太的聒噪反而一絲也進不了耳中了。

    酈老太罵的唾沫橫飛,但看錦宜,卻見她面帶紅暈,唇角有一抹恬和的笑,老太太一驚之下,拍著床邊大叫:「你、你還笑?到底知不知道羞恥!」

    錦宜回過神來,也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如塗了胭脂,她屈膝行禮,微笑垂首:「老太太說的都對,我知錯了。您好生歇息,我稍後再來探望。」

    這樣柔聲細氣面帶微笑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酈老太太大力誇讚了她什麼呢。

    酈老太太張口結舌,眼睜睜地看她倒退兩步,轉身出門,蹁躚地去了。

    仿佛方才所有撒出去的怒氣跟怒罵重又被人四兩撥千斤地打了回來,盡數塞在了酈老太的嘴裡跟胸口,老太婆怒盛而力竭,氣得幾乎倒仰。

    ***

    桓玹並沒有下車相送錦宜,因為他那會兒的情形實在有些尷尬。

    車內的耳鬢廝磨,把他一向沒時間理會的七情六慾皆都勾了起來,竟有一發不可收拾之意。

    這幸而是在車上,倘若是在什麼其他的便宜地方,只怕就不是這樣容易撒手了。

    車輪滾滾,桓玹正襟危坐,合眸調息,想讓自己奔涌難禁的心緒跟情潮退壓下去。

    當懷抱已經習慣了那個人的嬌香溫軟,如何能再忍受空寂孤冷,孑然一身?

    他閉眸端坐,看似入定,心中幻象卻飄搖而起,那些本似遺忘的種種,又浮現於眼前。

    ----那天,他無意中發現臥房之中只錦宜一人臥病在床,驚惱欲去之際,碰見沈奶娘跟桓纖秀兩人回來。

    兩人進門,發現三爺竟然回來了,頓時震驚,恰錦宜醒來,扶著桌子,咳得肝腸寸斷。

    沈奶娘忙過去扶著,桓玹看一眼她主僕二人,對桓纖秀道:「四丫頭,跟我出來。」

    桓纖秀垂頭隨著他來到外間兒,桓玹便問到底發生何事。

    原來之前四房的阿果在花園裡玩,不知怎地失足落了水,多虧了錦宜從旁邊經過,因周圍再沒有其他人,她竟自己下水去救那孩子,幸而那池子的水並不深,一番掙扎後,錦宜把阿果抱了上來。

    但也因受了寒涼,兩個人相繼害了病,阿果是小孩子,最先病倒,錦宜起初還強撐著,忍了兩天後也倒下了。

    因桓玹向來對屋裡不聞不問,上下人等都也鄙夷錦宜的出身,竟也都不肯靠近,沈奶娘催了幾次要請大夫,這些人都置若罔聞,冷嘲熱諷或能躲就躲,背後看熱鬧而已。

    桓纖秀忍著淚把來龍去脈跟桓玹說了,桓玹一則驚,一則怒。

    他直接去找了二爺桓璟。

    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麼,很快,毛氏親自帶人趕到,連陪笑帶叱罵的,向錦宜問了好,又把原本伺候三房的人都撤走。

    聽說大半都被打了一頓發賣了,重又挑了一批新的伺候人手上來。

    大夫倒是不必他們請,宮內御醫院來了一位太醫,給錦宜跟阿果分別把脈看過了。

    經過整整一個多月的仔細看顧調養,錦宜的身子才算好轉,但也落下了點兒咳嗽的病根。

    因為這場病,酈錦宜因而憔悴了好些,原先不可方物的美色稍稍減退,腰肢也都纖瘦好些。

    卻因如此,一顰一笑間,偏多了一種朦朧超逸、若隱若現的動人風姿。

    後來桓玹回想:到底是因為一病讓她的樣貌氣質發生了變化,還是因為從那一病開始,他開始正視自己的這位「小嬌妻」,看她的眼神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而桓府的人也都敏銳地發現,桓輔國回府的頻率……相應地多了起來。

    三房伺候的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察覺,三爺對待夫人的態度雖仍是冷冷的,但跟先前卻有所不同,比如以前都是目不斜視,現在,他的目光時不時地會落在酈錦宜的身上。

    桓玹自己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有時候他察覺自己竟在出神地打量錦宜的時候,他還以為……那是單純的觀察,對於「未知事物」的「暗中觀察」。

    那天,春雨霏霏。

    他原本在南書房裡看書,突然聽見雨中傳來蛙鳴鼓譟。

    半夜三更,這青蛙多半是不懷好意的,鼓譟聲惹的他沒了看書的心思,鬼使神差地出門,回到了三房。

    已是子時,又且下著雨,這會兒各處的門都已上了鎖,阿青喊了人起來,才為三爺特開了門。

    他回到三房的時候,底下的幾個丫頭婆子都早睡下了。

    可自己的臥房裡卻亮著燈。

    桓玹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她在等自己?

    原本正遲疑著不知要不要進內的腳,因為這個想法的緣故,往內踏入。

    可在進門之後,輔國大人才發現了自己是何等的自作多情。

    屋內的確是點著一盞油燈,而在微弱的光芒之下,錦宜跟沈奶娘兩人對面坐著,竟是在做針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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