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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0:57 作者: 八月薇妮
    自從上次酈老太太過來鬧了一場,此後幾天,雪松都在書房裡過夜,他知道桓素舸身體欠佳,又要操持錦宜的笄禮生辰,越發自覺的不敢勞煩,所以不等桓素舸吩咐,自己就要走開。

    雪松才起身,就聽桓素舸道:「鋪床疊被。」

    貼身婢女入內收拾,雪松順勢道:「那夫人好生安歇。」

    他轉身才要走,手臂便被人挽住,雪松回頭,對上小夫人如花似玉的臉:「爺去哪呢?」

    雪松道:「我去書房。」

    桓素舸眼波盈盈:「睡了幾日書房,還沒有睡夠麼?」

    雪松聽這意思,是要自己留下,躊躇道:「我只怕擾了夫人好睡。」

    桓素舸不言語,笑著將他引到裡間,親手給他寬衣。

    最難消受美人恩,雪松本就憐惜這位小夫人,如今見她如此小意殷勤,更如同灌了一罐子蜜糖般:「多謝夫人,我自己來就好了。」

    兩人更衣歇息,雪松在外睡了幾日,頗有點新婚小別的疏離感,躺在床上,一時不敢造次。

    他心裡轉念,想了會兒,便故意找了個話題:「對了,今天外頭有人派喜餑餑,說是給錦宜慶賀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樣有心。」

    桓素舸道:「爺也不知道?」

    雪松笑道:「我再猜不到的,按理說跟咱們家裡最好的,是林家,可我知道林兄是個謹慎內斂的性子,不會如此張揚的,其他的,我也更想不出來了。」

    桓素舸不語。雪松道:「也許……是因為聖上賜婚,所以有人故意這樣,好討桓輔國歡心,夫人覺著有沒有這個可能?」

    桓素舸笑道:「這倒是可能的。對了,爺看過今晚上的煙花了麼?」

    雪松道:「看過了,實在精彩的很。也不知道今天京內還有什麼貴人的好日子。」

    桓素舸翻了個身,靠雪松近了些,手搭在他的胸口:「這是不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您想沒想過,白日的喜餑餑跟晚上的煙花,會不會是同一個人所為,都是為了錦宜呢?」

    雪松正凝視趴在自己胸前的那隻縴手,聞言吃驚地轉過頭來:「什麼?」

    桓素舸道:「不會麼?」

    雪松道:「這、這我可從沒想到,如果說派喜餑餑還可能是有人為討好桓輔國,那,那這煙花,可並非尋常之人能夠制出來,我可更想不出是什麼人了。」

    「那會不會是那府里的三爺?」

    雪松幾乎要爬起來:「三爺?你是說輔國?」他愣了愣,然後搖頭,「輔國之能,自然可以做成這些,但輔國絕不會做這些。」

    「為什麼呢?」

    「輔國……輔國向來沉穩,且他日理萬機,哪裡會把心思用在這些兒女情長的瑣碎小事上頭。」

    桓素舸嫣然一笑:「說的也對。」她將臉貼在雪松胸口,「他曾說過,最討厭那些浮華而不長久的東西了……怎會自己也做呢?」

    ***

    錦宜的笄禮過了之後,她發現自己突然忙碌了起來。

    幾乎每天都有來請她赴宴的帖子,甚至忠勇侯爺家裡新生的孫兒過百歲,曾侍郎家小女兒及笄禮,李將軍的三小姐定親……都要來請錦宜,似乎她成了宴會上的吉祥物,如果到了,會起到趨吉避凶的效果,如果缺席,就會大禍臨頭一樣。

    錦宜一個也不想去,但桓素舸替她把關,逐一分析哪個一定要出席,哪個可以託辭不去,其中的利害關係一一點明:比如雪松在官場上的地位,子遠的將來……甚至子邈的成長都在其中。

    讓錦宜心服口服,自動產生了一種必須要聽命行事的責任感。

    這一天,卻是吏部朱尚書來請,為的是朱夫人的壽。

    朱尚書家的小姐朱靜兒,正是跟林清佳訂了親而且婚期都定好了的那位,也是在渭水河畔跟錦宜有過一巴掌之緣的那位小姐,錦宜覺著很該避嫌不去。

    桓素舸道:「上次老爺做壽,尚書大人親自來到,這次你行笄禮,夫人也親自來賀,若是咱們這次不去,顯得咱們心地狹窄是小事,若給朱家覺著咱們對他們心有舊怨……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朱尚書管的是吏部,雖然有桓玹撐腰,就算錦宜不去的話,他也不至於明目張胆地給雪松穿小鞋,但是在官場上搞好關係是必備,且人家堂堂一部之長請赴宴,若自己不去,很有還沒嫁到桓府就已經恃寵而驕的嫌疑。

    且經過上次的巴掌之緣,朱家難免覺著錦宜還在記恨他們,如果錦宜是單純的酈家的女孩子,那隨便她記恨多少,無關痛癢罷了,可若被將來的輔國夫人記恨上了……

    綜上所述,錦宜倘若不去,仿佛不僅關乎兩家之間……甚至會極不利於朝堂的穩定團結,所以這一次,她竟是非去不可。

    五六月,多雨。

    錦宜出門的時候天色就陰沉不定,去朱家赴宴,酒席過半,外頭一陣雷聲轟響,嘩啦啦地落下了急雨。

    廳內的夫人奶奶們並不著急,橫豎淋不到自己頭上,而且朱家請的戲班子格外精彩,屋外雷聲雨聲,屋內鑼鼓齊鳴,看白蛇青蛇跟法海鬥法,小妖畢出,其樂無窮。

    錦宜來到朱家之後,也受到了朱夫人的熱烈招待,同時跟朱靜兒見了面,比較先前兩次的刁蠻,這會兒的朱靜兒乖巧多了。

    大家很有默契地對渭水河畔桃花林里的那場孽緣絕口不提,按照嬤嬤所教導的,錦宜稱讚朱靜兒衣裳的款式新穎,越發把朱姑娘襯得面若桃花美艷絕倫,朱靜兒果然面紅果耳,也訥訥地贊錦宜的氣色很好,問用的什麼胭脂。

    幸而跟桓素舸相處過的,錦宜不慌不忙地報了「半分春」的名號,這是長安里最為昂貴的老字號。

    不料,又成功地引來許多旁聽的女孩子們的關注,其中兩位顯然是此中高手,詢問錦宜是不是用的最新的那種「金邊玫瑰」,錦宜本是鬼扯,她哪裡塗過什麼胭脂?但這會兒騎虎難下,便點頭承認,於是大家又開始驚嘆:原來這種最新的胭脂,現在還未在市面發售,錦宜居然能搶先用到,……實在是令人羨慕極了。

    外頭在下雨,錦宜急躁的身上也在冒汗,偏偏朱靜兒因被家長教訓過,大概又因為錦宜先前讚美她的時候表情太過誠懇,朱靜兒竟有化敵為友之勢,拉著錦宜談天說地,不肯放開。

    錦宜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擺脫了朱靜兒,東張西望,發現有一位女眷起身告辭,她即刻像是找到榜樣,便立刻跟隨行的嬤嬤提議也跟著走。

    嬤嬤表示讚許:「這也是做客之道,越是身份矜貴,越不會久留。」

    錦宜大喜,沒想到自己居然歪打正著,懂得了豪門應酬之道,當即向著朱夫人告辭。朱夫人盛情挽留,卻終於親自送了錦宜出二門。

    錦宜一腳出門,先長長地吁了口氣,這一場雨把連日的憋悶掃清了大半兒,也把方才在裡頭飽受荼毒的耳目給蕩滌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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