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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00:57 作者: 八月薇妮
    錦宜掙了掙,想叫他放手,但不知為什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滾到了嘴邊,卻像是嗅到了輔國大人強勢的氣場而害了羞怯病,無論如何不肯出來拋頭露面。

    這條窄巷並不長,開始跑過來的時候甚至覺著是一眨眼的事。

    但是往回的路,因為被他牽著手緩步而行,對錦宜而言,卻漫長的像是每一步都蒼老了一歲。

    ***

    等塵世的喧囂重又入耳,鞭炮聲,爆竹聲,歡呼聲,鼓樂齊鳴,外頭的人群仍沉浸在上元佳節的歡喜氣氛之中,回顧方才在內巷子裡吃甜湯的一幕,幾乎也變得不真實起來。

    錦宜看一眼前方憧憧不絕的人影,又忍不住掃了一眼身旁的桓玹: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之前明明很討厭自己,那根留給她鮮明記憶的傲慢手指君,現在卻「屈尊降貴」近乎親昵地握著她的手指,哎呀,真是玷污了。

    錦宜禁不住又抽了抽手。

    這一次,桓玹並沒有握緊,她如願以償地脫了身。

    桓玹並未看她,目視前方,道:「你從這裡往前去,在左手側的風雲小館裡,他們應該在等著你。」

    「啊?誰?」錦宜想也不想,本能地出口問,但才問完,她又懊惱地捶了自己的頭一下,「我犯傻了,是子遠跟子邈嗎?」

    桓玹笑笑:「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錦宜終於高興起來:「好的。」她邁步往前,腳步也因而輕快起來。

    「等等!」

    腳步陡然剎住,她回頭看桓玹:「三叔公……還有什麼吩咐?」

    唇角動了動,桓玹緩聲道:「記住,今夜的事,不……」

    還未說完,面前的人眼珠一轉,然後她狡黠笑道:「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對不對?」

    錦宜的笑仿佛有傳染的能力,感染的桓玹忍不住也要露出笑容,但今晚上他的笑顯然已經超標,簡直比過去一個月笑的次數都多。

    於是輔國大人矜持地收起了自己的笑:「你說的對。」

    錦宜的眼中浮起一絲疑惑,但她什麼也沒有問,只是乖乖地點頭:「我知道啦。」這才轉身又急忙往前去了。

    身後桓玹望著她如風似的離開自己的身影,垂落腰間的空空的手指一動,卻又按捺地收緊。

    然而錦宜走到路中央,忽然停了步子。

    就在桓玹心頭一緊的時候,錦宜終於緩緩回過頭來。

    手抓了抓胸口衣襟,錦宜望著對面的桓玹,她仿佛有話要說,可就在桓玹半是心焦半是緊張地等待她開口的時候,錦宜卻又什麼也沒有說,她慌張地轉過身,拎起裙子,拔腿直接跑了過街。

    她跑的那麼著急,裙擺都隨之往後飄了起來,這讓桓玹覺著擔憂:總怕她被地上的石頭絆倒,被路邊的殘雪滑倒,被行人撞到……等等不可預知的其他。

    但真正讓人憂心的也許並不是錦宜目前的安危,而是他這份日益過分的思慮之情。

    或者,只有儘快地將人護在他的掌心寸步不離……才是最妥帖的解決法子。

    ***

    錦宜低著頭,匆匆地跑進了桓玹所說的那小酒館,進門之後,卻見滿座空蕩蕩地,連掌柜夥計都失了蹤,只有靠牆的桌邊兒有幾個人或坐或站。

    子邈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子遠在他跟前,俯身正不知說什麼,而在兩兄弟的對面,坐著的卻是林清佳,他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

    察覺有人進門,林清佳抬眼看來,看見錦宜的時候,臉色起了微妙的變化。

    錦宜驀地想起巷子裡的那一幕,沒來由心虛,於是她當機立斷地選擇不跟林清佳對視。

    這會兒,子邈也發現了她,立刻叫道:「姐姐!」

    子遠驀地回身,見錦宜跑進來,也立刻如釋重負。

    子遠先跑了過來,子邈慢一步,下地的時候,動作似乎有些不靈便。

    錦宜早發現了,跟子遠握了握手,便道:「子邈怎麼了?」

    子邈搶先說:「不礙事,我絆了個跟頭,把膝蓋蹭破了點兒皮。」

    錦宜不放心,立刻要眼見為實,子遠道:「姐姐別擔心,真箇兒沒什麼。」他雖解釋,眼裡卻有些迷霧不散。

    子邈知道錦宜的性子,便大方地把里褲挽起來,露出了膝頭,錦宜湊近了仔細看,果然只是皮外一點兒傷,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三姐弟對話的時候,林清佳已經站了起來,卻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們忙碌。

    直到錦宜確認了子邈無事,林清佳才開口道:「既然如此,子遠你儘快帶他們回府吧,我也先回去了。」

    子遠「啊」了聲,望著林清佳,猶豫了會兒,終於道:「今晚上有勞了。」

    林清佳笑的淡:「說什麼見外的話。」他的目光轉動,蜻蜓點水地掃了掃錦宜,又向著子邈一點頭,這才邁步出了館子。

    ***

    錦宜不解子遠那句「有勞」,子邈拉拉她的衣袖:「姐姐你之前去哪裡了?」

    子遠也投過來探問的目光,但子遠又立即看出了錦宜似有難言之意:「方才林公子幫著找了一番……唉,看這個人,倒也不是完全的冷血無心,知道姐姐不見了,是真心地焦急……」

    子邈畢竟年紀小,對那些人情微妙理解不深,便只一針見血地說:「焦急又怎麼樣,他又不能娶姐姐。」

    錦宜正因為子遠那句話,想起先前巷子內驚鴻一瞥,心裡不禁隱隱一動。

    聽了子邈這一句,那「動」的前面就自覺加了「不能」兩個字。

    子遠看看空無一人的酒館,對錦宜道:「咱們先回去吧,家去再細說。」

    三人沿街往回,子遠把自己這邊的情形大略向錦宜說了一遍。

    原來先前子遠前去搶撈子邈,怎奈人山人海,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子遠一個人無法抗衡,擠來擠去,竟完全失去了子邈的蹤跡,他著急回頭找尋錦宜,卻驚見錦宜被人扛著往外……

    子遠幾乎崩潰,厲聲尖叫,他奮不顧身地想要往回營救錦宜,耳畔卻仿佛又隱隱聽見子邈的喊叫,原來前方有人被擠倒在地……引發了騷亂。

    左右為難,子遠急得幾乎瘋了!偏他自己泥菩薩過江,自保都難,正也隨波逐流,卻也有個人神奇地趕了過來,牢牢地扯住他的手。

    像是漂流大江里突然探出了一支救命的船漿,子遠緊緊地隨著那個人,終於安然無恙地也出了人群。

    錦宜也聽得驚心動魄,子邈接口說道:「你們都是白擔心,我可是個有福之人,是有神人相助的!哥哥你跟我沾了光了!」

    錦宜詫異,跟子遠對視一眼,子遠苦笑道:「剩下的你問他吧。」

    後來,據子邈所說,他也是被人群擠得毫無辦法,幾次幾乎踉蹌跌地,然而正在危急關頭,有個人沖開人群來到身旁,不由分說把他抱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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