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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58:35 作者: 木梵
    「我哪笑了,你看錯了。」且喜死不承認,鑑於黃艾黎的八卦程度,還是少露馬腳才好。

    人都陸續到齊了,大家的寒暄也告一段落。喬維岳走到餐廳一角的鋼琴旁邊,坐下來。

    「三十歲,我發現我不再有夢想。所以,我的願望就是尋找夢想。」說完,一串旋律從他的手中流淌出來,奔放激盪的曲調,溢滿絢麗斑斕的色彩,噴涌般的激情,蜿蜒旋轉,不斷累積,不斷遞升,至最高越處,全部爆發出來,好似一瀉千里的瀑布。顧且喜這個只能聽出來好聽或者不好聽的絕對外行,都聽得心潮澎湃。

    「蕭邦的幻想即興曲。」音樂聲停了很久,一片掌聲中,黃艾黎不失時機的出來解惑,她是藝術史的碩士,可以說是半個內行。「難度很高,他彈的雖然不夠華麗,但很有激情,已是相當難得。」

    「嗯。」且喜的手,還不自覺的疊在胸前,剛剛的震撼許久都沒有散去,從他的琴聲中,且喜聽到了很壓抑的憂傷要噴薄而出的那種氣勢,憂鬱中伴著酣暢淋漓,讓人沉浸在那種氛圍中,久久不願回神。

    「喜歡麼?」喬維岳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黃艾黎特別得體的回答:「你彈的很好,技巧與激情相得益彰。」

    「嗯。」且喜老實的回答,她不懂,但的確喜歡。現在,她願意承認,喬維岳在某些方面,的確是高人。畢竟,高雅的愛好並不是誰都可以擁有的,那需要一份心境和兒時的刻苦努力,不是單純的附庸風雅可以比擬。

    「趙葦杭比我彈得更好。」喬維岳扔下一句就走了。且喜看著他的背影,這個人什麼都好,可就是喜歡插手別人的家事,不興風作浪他就難受,趙葦杭怎麼樣,用他來告訴自己麼,多事!

    看他去的方向,趙葦杭,吳荻還有秦閔予正聚在一起聊天,看來,不用自己出馬,什麼情況,一會就可以聽到這位小喬生動的轉述。

    且喜轉了個方向,拉著黃艾黎,目標餐檯,雖然不至於在這裡大快朵頤,但淺嘗輒止總是要的,不然不白白取悅了喬維岳那個傢伙。

    「且喜,過來一下!」趙葦杭從來用過的親切稱呼,弄得且喜後背又癢又麻,在吳荻面前,需要這樣做戲麼?

    果然,她走過去,趙葦杭把她攬在懷裡,「顧且喜,我妻子。」周圍不止吳荻和秦閔予、喬維岳他們在,還有很多趙葦杭相識的朋友。「一直沒機會介紹給你們認識,今天,借小喬的地方,正式給你們介紹。」

    趙葦杭在他們中間好像特別有威信,且喜知道的那幾個玩得特別瘋的,也都規規矩矩的叫她嫂子,向她問好。估計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明明很喜歡吳荻,以前見面的時候,卻也從來沒給過且喜任何臉色看的原因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們對趙葦杭很敬重。只要他自己承認,別人也不會有二話。

    吳荻站在那裡,筆直得僵硬,臉上的笑容再也不是那麼明艷從容,趙葦杭真是一點餘地也不留給她,只見新人笑,誰見舊人哭。

    「且喜,我也要叫你嫂子麼?」吳荻深吸口氣,開口問。

    且喜連忙搖頭,「叫我且喜就好,你們都不用客氣,叫我的名字就行。」

    一旁的秦閔予忽然開口,「且喜。」

    「嗯。」

    「且喜。」

    「啊?」他這種叫法,很像兩個人之間曾經的低語,可現下這種眾目睽睽,再叫下去,天下大亂指日可待。

    幸好,音樂聲及時響起,旁邊辟出的一個小舞池,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陸續的結伴下去跳舞。

    趙葦杭也沖且喜做了個手勢,把且喜帶進裡面,且喜被拉走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喬維岳正盯著秦閔予看,而他,卻低著頭。

    且喜只是需要跟著趙葦杭晃動或者旋轉,雖然沒怎麼跳過,還是可以應付。

    第三十四章

    第三次踩到趙葦杭的腳,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專心點。」

    且喜哀嘆一聲,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它們不聽使喚,有什麼辦法。她的頭正好抵在趙葦杭的胸前,在外人看來,真是甜蜜的膩人,可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有什麼東西,一觸即發。

    戲劇性,原來生活真的是充滿戲劇性,明明風馬牛不相及的這些人,偏偏湊到一起,還怎麼都擰不開了。當然,不排除吳荻帶著秦閔予特意來攪局,可是,秦閔予怎麼了,他恍恍惚惚的喊自己幹嘛。

    且喜歪頭向秦閔予那邊看去的時候,趙葦杭卻按住她的頭,讓她的臉貼在自己身上,「別看了,人早走了。」

    「走了?」且喜還是忍不住望向門口的方向,秦閔予走了,那吳荻這麼辦,也走了麼?

    「嗯,他和吳荻一起走的。」趙葦杭為她解惑。

    「是麼,這就走了啊。」自己煞費苦心的準備了半天,人家虛晃一槍就走了,箇中的失落,怎能不溢於言表。

    「很失望?」趙葦杭俯身過來,在她耳邊問。

    「能看出來?」其實,這種感覺很複雜,生活若是一貫的簡單,且喜不會覺得不適應。可現在,明明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勉強維持的只是表面的平靜,期待下一個巨浪打過來的渴望,似乎特別迫切,寧願它把一切都打碎,也要比等它拍過來,心總是懸在那裡要好受。

    趙葦杭沒再說話,舞了這一曲,也就丟開她,自己跟朋友喝酒聊天去了。黃艾黎身邊也是有人相伴,看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且喜知道,不過去,絕對是最最明智的選擇。

    且喜四顧了一下,現在已經沒有吃東西的胃口,還是找個角落,歇一會兒,也鬆弛一下繃得過緊的神經。奈何天不遂人願,她很及時的發現,喬維岳似乎也要到她選中的那個方向去,別是過去堵她吧。且喜還是選擇了餐檯,端著盤子,就站在那裡,取一點,吃一點。

    「味道怎麼樣?」

    且喜剛剛咬了口蛋糕,嘴鼓鼓的,細嚼慢咽之後,才施施然的回答:「非常好,承蒙招待。」文縐縐的讓她自己都很不適應,可對付喬維岳,就得禮尚往來。「不用招呼我,我會照顧自己,您忙。」

    「今天你能來,我特別感謝。上次的事情,是我失禮了,一直沒有機會向你道歉,對不起。」喬維岳懇切的說著,仿佛他今天的窮追猛打就是為了表達這個歉意似的。

    「沒關係,你也是為了我好。」且喜這麼說的時候,是真的心平氣和,也一樣懇切。既然是趙葦杭很好的朋友,還是不能那麼輕易就劃分敵我,能爭取還是儘量要爭取,雖然,看他眼裡的索然,很難有什麼勝算。

    「你怎麼會認為我喜歡吳荻?」喬維岳很虛心的問。

    且喜想了想,才開口,「開始的時候,只是直覺。細想想,是因為她了解你。你肯把你的惡作劇讓她知道,難道不是因為她特殊麼?」喜歡一個人,並不都是會只展示好的一面,分享心底比較隱私的部分,才是最親近的表現。

    「顧且喜,你也不簡單。」喬維岳沒想到,能輕而易舉的被個小姑娘看透,看來,真是低估了她。

    「沒什麼高深的,曾經,我也不介意一個人見識我的全部笨拙。」這是一種交付的心理,且喜也是慢慢的才悟到。

    喬維岳欲言又止。且喜笑笑,知道他也猜出,那個人,或者就是秦閔予,今天同他真是交淺言深了。自己的感情,同自己這個人一樣,只一眼,就大白於天下了。

    喬維岳遞給且喜一杯酒,「喝一點,友誼地久天長。」此刻的音樂,正是友誼地久天長。

    魂斷藍橋,且喜每看必哭。高中的時候,學校假期會發放電影公司的月票,這部電影同羅馬假日等經典譯製片,且喜看了無數次。友誼地久天長的音樂,是同悲傷聯繫在一起的。

    「喬維岳,友誼也不是地久天長的。」且喜只是偶發感慨,但在喬維岳那裡,聽起來卻是語帶雙關。

    「我知道,我知道。」喝到此時,喬維岳有點醉意,且喜的話又仿佛打開了他心裡的那道閘門,「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顧且喜,你也是個妙人。」

    且喜沒說話,現在,喬維岳不需要她再說什麼。兩個人端了幾杯酒,尋了處隱蔽的地方,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敬著,喝自己的酒,想自己的事情。同他,能這樣的相處,不能不說是奇妙的緣分。到底什麼是他的假象,又什麼是他的真,對著這個沉默的抿著酒的人,且喜真是糊塗了。不過,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喬維岳就是喬維岳麼。

    那個晚上,且喜陪著壽星喝得酩酊大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據黃艾黎說,她看到且喜的時候,且喜握著酒杯,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喬維岳在另一側伏在沙發扶手上,呼呼大睡。旁邊的矮几上,都是空杯子。同她描述的時候,黃艾黎的語氣是多少有點吃味的,畢竟,喬維岳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同且喜把酒言歡。

    「顧且喜,別說我不提醒你,你丈夫看到你們的時候,眼睛都能噴火了。」其實,黃艾黎是多少有點誇張的。趙葦杭當時什麼都沒說,就因為他什麼都沒說,所以她只能在他的眼神上下功夫了。

    且喜趴在桌子上,頭也疼得不聽使喚。昨天,自己是給趙葦杭丟人了,自秦閔予那次後,滴酒不沾的她,醉的容易。喝了點之後,又再喝了多少,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怎麼就沒記性呢,且喜捶著自己的頭。

    夜裡,胃疼得難受,掙扎著起身,自己穿著昨晚的衣服,躺在被裡,身邊卻看不到趙葦杭。且喜跌跌撞撞的到廳里倒水喝,被坐在那裡的趙葦杭嚇了一跳。沒有燈光,電視機無聲的開著,藍光打在他的臉上,臉色特別陰森。

    但酒精減慢了她的反應,所以還沒大喊出聲,就看出來,那是趙葦杭。

    「怎麼還沒睡?」

    趙葦杭沒理她。她還是按照原計劃,喝了水,回房間簡單洗漱一下,倒頭又睡。早上起來的時候,趙葦杭已經不在家了。

    「你去吃吧,我一會再說。」且喜趕走來找她吃午飯的黃艾黎,她現在,哪裡有心情吃飯啊。

    拿出手機,給趙葦杭打電話。

    「餵?」

    「是我。」

    「……」

    「昨天晚上是我不好,喝得太多,你都沒睡好吧。」且喜雖然覺得自己更虛弱些,但在他朋友聚會上,自己醉倒,實在不是件很名譽的事,難怪他要生氣。所以,還是要勇於承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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