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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58:35 作者: 木梵
    秦閔予從小就顯現出他的與眾不同,他不追著別的大孩子跑,他自己琢磨玩點什麼。他設計的遊戲,有一定的環節,趣味性很強,許多比他大很多的孩子都要聽他指揮調動。且喜在他的遊戲裡面,往往也是龍套角色。如果是抓強盜,她就是強盜手裡的人質,如果抓小偷,她就是丟東西的人。

    秦閔予是不玩女孩子的遊戲的,所以且喜從沒玩過過家家,沒當過新娘子,甚至連媽媽都沒有扮演過。值得一提的是,秦閔予只帶且喜一個女孩玩,因為他媽媽特別叮囑他,要他照顧且喜。且喜也不是喜歡哭鬧的女孩子,所以,他就任由且喜天天跟著他。他在家裡看書的時候,且喜也會坐在旁邊看。他出去玩的時候,且喜就當小跟班。

    且喜跟著秦閔予,並不是因為她覺得他有多厲害,和他玩多高興。完全是因為奶奶常說:「且喜,去和閔予哥哥玩,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她只要出去一會,回家就有很多好吃好玩的等著她。所以,在不去幼兒園的日子,她就習慣了白天跟著秦閔予,甚至午覺也睡在他們家裡,晚上才回家和奶奶在一起。

    所以,當秦閔予上學前班,上小學,她也很自然的跟他一起上學了。兩個人被分到一個班,上學放學都是一起走。秦閔予有事不能按時放學的時候,且喜就坐在教室裡面寫作業等他。雖然她不理解,有什麼可忙的,但每次也都好好看著他的書包,乖乖的等著。

    大一點之後,秦閔予的鋒芒盡露,參加各種比賽,省市三好學生,全國十佳少先隊員,且喜凡是聽到過的榮譽,他幾乎都得到過。他在早操的時候上台領獎,在且喜看來,就是家常便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秦閔予還是不和女孩子有什麼來往。組織活動時,也要和女同學有接觸的,但他都是一視同仁,並沒有和哪個有特別的交情。放學的時候,總是有女生跟在他們後面,秦閔予也不說什麼,只是加快速度,把她們甩在後面。也有女孩子更大膽一點的,會往他家裡給他打電話,問作業或者邀請他出去玩之類的。秦閔予只是客氣中帶點疏遠,問作業的,就回答電話里講不清楚,邀請的,就婉拒。

    不知道他是生性清冷還是單純的怕麻煩,不假以辭色就是他一貫的作風。秦閔予越是這樣,女生們對他就越感興趣,且喜作為他身邊唯一的女生,會受到多大關注,就可想而知了吧。

    對待且喜,秦閔予又是另外一種態度。他似乎把且喜當作家裡人一樣,就像對待親戚家的兄弟姐妹一樣,雖然不多說什麼,但會把她當作自己的責任攬過來。且喜在學校為了等他做的作業,如果字寫得不好,或者題答錯,他會很乾脆的把那頁撕掉,讓她重寫。如果是她在家裡寫的作業,第二天早上他都要檢查的,如果他認為不合格,到了晚上也要重做。

    且喜一直奇怪,在秦閔予這麼嚴格的監督下,自己的學習怎麼依舊不上不下,只不過能寫一手好字,做事規規矩矩、認認真真的罷了。所以,且喜一直想,小時候不覺得他優秀,不覺得喜歡,或者就是因為見到他就會下意識的擔心自己辛苦寫的作業,又要返工,多少會有點心理障礙吧。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且喜的父母就從國外回來了,並且堅持要把且喜帶在自己身邊。且喜雖然不願意,但大人們的決定豈是她能改變的,她哭著被爸媽帶走了。奶奶卻無論如何不肯搬過去,所以且喜只能周末的時候回去和奶奶住兩天。

    且喜忘記了,她搬走的時候見到秦閔予沒有。她只記得不住在一起之後,她其實是感覺突然解放了一樣,他再不會檢查她的作業,亂撕她的本子了。好像那個時候,在學校遇到他,且喜總是會很心虛的低頭,生怕他要看自己的作業本,心裡還總是給自己打氣,他要是真的要的話,就當沒聽到。可是,秦閔予卻一次都沒有問過她,再沒主動靠近過她。或者,就是從那時開始,且喜微微的感覺到了彼此的距離,他不靠近的時候,自己是永遠也接近不了他的。

    結束這樣的淡出,是且喜奶奶的過世。六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放學,秦閔予突然走到且喜身邊,拿起她的書包就走。

    且喜先是死命的拽著書包,不肯撒手也不肯跟著走,生怕他要看她剛剛狂糙的作業。其實,他已經有一年沒看過她的作業,也沒怎麼看過她了。

    秦閔予回頭,看著且喜耍賴一樣一手拉著書包,一手摟住桌子,一副誓死保衛書包的樣子。他馬上放手,看著且喜被她自己的書包砸到腳,皺了下眉說:「跟我走,我帶你回家。」

    在周圍一片驚呼聲中,且喜抱住書包,低頭跟著秦閔予出去了。這一年,既沒有轉彎抹角的打探秦閔予的人,也沒有成群的圍住她的情況發生,她都快忘記這種眾目睽睽的感覺了。

    秦閔予跨騎在車上,拉過且喜,讓她把書包背在前面,然後,把且喜抱到車上。「走了。」

    且喜在他身前,回了幾次頭,卻還是沒想好怎麼問現在的狀況。突然,秦閔予的右手環住她,把她固定到身前,「你老實點,我看不清路了。」

    且喜馬上老實的趴在車把上,一動也不敢動了。

    「顧且喜,你奶奶今天去世了,我帶你過去。」秦閔予的聲音傳來。

    或者是且喜沒反應過來,或者是秦閔予不讓她動的yín威猶在,她聽到後,還是保持那個姿勢,只是把書包抱得更緊了。

    且喜記得,秦閔予那樣默默的騎了一會,在快到家的時候,把車停下。且喜還是坐在車上,呆呆的,秦閔予拍了拍她的臉,「是真的。」或者,彼時,他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吧,事先透露一下,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且喜這才大哭起來,她抱住她的書包,明明上周還見到的奶奶,怎麼就突然去世了呢。秦閔予的手輕拍了她幾下,發覺她哭得更大聲之後,就罷手了,只是扶著車子,等著她哭得累了,才慢慢推著車向家裡走去。

    多少年過去,且喜還是很感激,在那個失去世上最親近的人的夜晚,秦閔予能陪在自己身邊。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代替了奶奶,成為她心裡最重要的一個人。

    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且喜就覺得睜不開眼睛。她衝到衛生間鏡子前面一看,果然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她連忙用冷水浸了條毛巾,敷在眼睛上,要是這樣上班,一定會被那些學生笑話。

    屋子裡面電話鈴聲響了。家裡的電話,一般都是找且喜的,因為趙葦杭的手機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她撇下毛巾,看來只能頂著這兩個小燈籠上班了。

    屋裡,趙葦杭已經接起電話,而且似乎沒有給她的意思。且喜站在床邊,等了一會,難道是找他的電話?正想著,趙葦杭把電話遞過來,「找你的。」然後就起身進衛生間了。

    且喜把電話接過來,「喂,您好,我是顧且喜。」會是誰呢?

    那邊半天都沒有人出聲,直到且喜疑惑的把話筒拿開又貼近,才聽到裡面傳出吳荻的聲音,「顧老師,我是吳荻。」她問且喜這周是否會給她安排課,然後,沒等且喜詳細說明,就說還有事情,就把電話掛斷了。

    且喜總覺得那邊吳荻的情緒不對頭,難道是自己無意間把這位人物得罪了?

    早飯的時候,她問趙葦杭:「剛才我們系教授打電話來,你說什麼了?」

    趙葦杭頭都沒抬一下,「教授?」

    「嗯,昨天才來報導的,很年輕的女教授。她打電話來說什麼了?」

    「你們不是通話了麼?她只是說要找你。」

    且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其實十分懷疑是趙葦杭接電話的態度不好,讓吳荻心裡不舒服,以為電話打得太早,所以才匆匆掛斷。但是,這也只能心裡猜疑罷了。一會到系裡,再給吳老師打個電話,多說點好話好了。

    此後,趙葦杭就一直沒有開口。對於兩個人之間無話的狀態,且喜很能自處,習以為常了。她坐在他的車裡,想著她自己的心事。車停在校門口,她就自動自覺的下車。但今天,趙葦杭甚至都沒等她回身客氣的再見一下,就一腳油門,竄得不見蹤影。且喜站在那裡停了停,心上還是沉甸甸的勾起的心事,果然,想起他,想起秦閔予,就是會事事不順。

    走到系裡,且喜已經打起精神。找到吳荻的電話,忙打過去,雖然只是幾句話的事情,但對於新老師,還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慢待。打過去,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再打,還是如此。過了一會,且喜終於打通了,卻被掛斷,然後就是關機,徹底不需要再打。

    且喜還在那裡安慰自己,一定是吳老師的手機快沒電了,才不方便接電話。這樣想了一下,也就不去想了,掏出手機,把吳荻的號碼存下來,給她發送簡訊:「吳老師,本周沒有安排您的講座。講座從下周五開始,請在下周三之前將講座的題目告知,我會於周四通知您講座具體地點。辛苦了,祝您愉快!」然後就把這件事丟到腦後了。

    中午的時候,丁止夙打電話過來:「顧且喜,剛下手術,有時間召見你,快馬加鞭的飛奔過來吧!」

    且喜正好想和她說說昨晚的夢,太久沒想到的人,忽然夢到,她有點擔心,是不是在國外的秦閔予有什麼事情。不這麼想的時候,似乎還不緊張,一旦開始了胡思亂想,且喜就心慌得不行。感情是一回事,他的安危是另外一回事。她知道,止夙是多少知道秦閔予的近況的,只是從來不提罷了。

    「好的,收到。」且喜突然想起昨天吳荻帶她去的小店,「止夙,我昨天發現個好地方,今天帶你去吧!」

    「在哪?」

    「在我們學校附近,離你們學校也不遠。」

    「怎麼見?」

    且喜看看時間,「桂林路站樁見吧,不見不散!」雖然只是一站地,且喜決定坐車去。

    且喜在領著丁止夙七拐八拐的,在嘗試了數次,才終於找到那個小店的時候,她覺得丁止夙的臉都氣得發青了。

    「你看,我就來過一次,這裡的胡同都那麼相似。」且喜解釋著,不見成效,又改變策略,「我保證一定好吃,而且衛生。我昨天吃過,都沒鬧肚子。」

    「顧且喜,你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早知道就直接打車過來。」丁止夙數落著她,其實也沒怎麼介意。剛剛走冤枉路的時候,且喜講了她的夢,這會,做夢的人似乎如釋重負了,而聽夢的人卻覺得沉重了。

    兩個人走進去,裡面還是和昨天一樣滿噹噹的。兩個人都四處張望著尋找座位,且喜更是著急,天知道止夙多不喜歡這樣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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