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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58:03 作者: 崔淇
    寧北侯深以為然,點頭道:「丞相心胸開闊,肚裡能撐船!才有謝氏一族,興盛不衰。」

    謝如雅聞言,如厚道長者一般,慈愛地看著他,微笑著頷首。

    寧北侯心裡一暖,捧起茶盞,將殘茶一飲而盡。

    坐在他身邊的崔然,不動聲色的,給他續了茶湯。

    寧北侯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感謝。

    接著問道:「子期,上次軍營米糧出了問題,楊老將軍聽了你的建議,抗下此事,才不致兵亂。」

    「子期可有查出什麼端倪?可是有人故意為之?」

    崔然頷首:「我們找到監糧官的時候,他已被人一劍封喉,死了。」

    寧北侯劍眉一橫:「這是殺人滅口。到底是什麼人,想引起我軍騷亂?」

    崔然搖頭:「還沒有眉目,監糧官當初逃走,我已經覺得奇怪。」

    「正所謂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那個監糧官在汴京城中有宅院,家中妻小,都住在那宅院之中。」

    「他若畏罪潛逃,家中妻小,可逃不過連坐之法。」

    盧僧固問:「子期可有去過那宅院?」

    「去過,在花枝巷,一個三進三出的宅院。」

    「可是祖宅?」

    「跟周邊鄰居打聽過,說是新搬來沒幾個月。」

    寧北侯沉聲道:「這麼說,可能是老許監守自盜?」

    楊北征拍案大怒:「監糧官乃軍中要職,我和侯爺瞧著老許那傢伙老實,才舉薦他來擔任的。不想這傢伙外忠內奸,竟是這樣一個混帳東西。」

    崔然搖頭道:「我點算過軍糧,換掉的白米不足以買下那處宅院。這件事,定有別情。」

    盧僧固捻了捻花白的鬍鬚,分析道:「他被人殺害,可見背後有人指使。」

    「且那人當初定是跟他保證,只要引起侯爺帳下士兵騷亂,便許他好處並保他性命。」

    「這人,定是某個高官。不然,監糧官不會輕信他,將自己整個家的身家性命都搭上。」

    「不過子期沉著睿智,將騷亂消弭於無形。」

    「而老許又暴露了,他便失去了利用價值,幕後指使只能將他滅口,以保全自身。」

    「寧北侯帳下士兵騷亂,寧北侯治軍不嚴,首當其衝要領責。」

    「輕責罷帥,重則治罪。」

    愣是楊北征這樣腦子簡單的,也明白了,他喃喃道:「陛下,陛下這是想趁機收回侯爺的兵權哪。」

    顧悅之從剛才清溪樓開始便一直繃著的弦,終於斷了。

    他頹然靠坐在太師椅的椅背上,臉色煞白。

    左手上的扇子,也物似主人形,歇靠在右手大拇指與食指中間,一動不動。

    田瀚國冷笑:「卸了兵甲,就該宰殺了。」

    此刻,崔然、謝丞相和盧僧固等人,心下明了:寧北侯和田瀚國這對翁婿,終於吃了秤砣鐵了心,決意入伙了。

    黑雲壓城,破曉時的金光蕩然無存。

    燕子點水,向西飛去。

    謝如雅望著眾人,眼角的皺紋微微蹙起,聲音洪朗:「這一路,風雨未知。我們一路同行,不為高官厚祿,只為家人平安。」

    九人一同舉起茶碗,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迦葉軒。

    書案前,一對母子。

    承哥兒喊:「母親,大雨雨。」

    孫希側過頭若有所思:「大雨雨來後,天就好了。承哥兒,我們一塊等著你爹爹回來。」

    他咬了咬她的衣襟,「爹爹。」

    「爹爹一定能回來。」孫希輕柔的說。

    大人總以為小孩子不會感知事情,其實每個人,都有著很敏銳的第六感。

    她到底垂了頭,一個人被迫緊了,最後泄了氣。

    她的懶散心軟,鑽研政治,實在是鑽了怪圈。

    她看著書案上的畫卷,青梅點點,筆意俊逸。

    這是給霓裳閣新設計的繡樣,取材宋畫小品。

    她輕撫了撫承哥兒的臉,手指像彈琴之處的琴弦,餘韻自在。

    只不知這份自在,還能持續多久?

    她的手指柔滑溫暖,關節上卻有握筆針黹磨出的繭。

    十幾年閨閣,憑著那股子不服輸的韌性,走到今日。

    本以為嫁人後,便可以安享富貴。

    誰知這會兒,比姑娘時期還費心費腦。

    她越想越躁,索性抱起承哥兒,親了一口他的嫩臉,道:「走,我們去找奶奶。」

    夜幕降臨,車輪轆轆。

    崔毅和崔然一同回到了寧禧堂。

    見孫希也在,父子倆都有些意外。

    孫希朝崔毅盈盈一拜,崔毅微微頷首。

    崔夫人先問:「怎麼樣了?」

    崔然俊秀絕俗的面容帶著溫柔的表情,微微一笑:「首戰告捷。」

    崔夫人婆媳倆俱長長嘆出一口氣,緊繃了許久的心弦,終於得到了舒緩。

    失去陽光,人也不該迷失在自己所設的城池裡。

    但她們已泥足深陷。

    且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迦葉軒的夜,帶著雨後的清涼。

    次日一早,孫希醒來,便發現男人沉重的身子半趴在她身邊,大腿擱在她身上,手臂橫在胸口。

    她努力從薄毯下伸出兩條胳膊,好像舉重一般把男人的胳膊頂起三四寸,然後連扭帶爬地從軟榻上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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