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頁
2023-09-23 16:58:03 作者: 崔淇
寧北侯深以為然,點頭道:「丞相心胸開闊,肚裡能撐船!才有謝氏一族,興盛不衰。」
謝如雅聞言,如厚道長者一般,慈愛地看著他,微笑著頷首。
寧北侯心裡一暖,捧起茶盞,將殘茶一飲而盡。
坐在他身邊的崔然,不動聲色的,給他續了茶湯。
寧北侯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感謝。
接著問道:「子期,上次軍營米糧出了問題,楊老將軍聽了你的建議,抗下此事,才不致兵亂。」
「子期可有查出什麼端倪?可是有人故意為之?」
崔然頷首:「我們找到監糧官的時候,他已被人一劍封喉,死了。」
寧北侯劍眉一橫:「這是殺人滅口。到底是什麼人,想引起我軍騷亂?」
崔然搖頭:「還沒有眉目,監糧官當初逃走,我已經覺得奇怪。」
「正所謂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那個監糧官在汴京城中有宅院,家中妻小,都住在那宅院之中。」
「他若畏罪潛逃,家中妻小,可逃不過連坐之法。」
盧僧固問:「子期可有去過那宅院?」
「去過,在花枝巷,一個三進三出的宅院。」
「可是祖宅?」
「跟周邊鄰居打聽過,說是新搬來沒幾個月。」
寧北侯沉聲道:「這麼說,可能是老許監守自盜?」
楊北征拍案大怒:「監糧官乃軍中要職,我和侯爺瞧著老許那傢伙老實,才舉薦他來擔任的。不想這傢伙外忠內奸,竟是這樣一個混帳東西。」
崔然搖頭道:「我點算過軍糧,換掉的白米不足以買下那處宅院。這件事,定有別情。」
盧僧固捻了捻花白的鬍鬚,分析道:「他被人殺害,可見背後有人指使。」
「且那人當初定是跟他保證,只要引起侯爺帳下士兵騷亂,便許他好處並保他性命。」
「這人,定是某個高官。不然,監糧官不會輕信他,將自己整個家的身家性命都搭上。」
「不過子期沉著睿智,將騷亂消弭於無形。」
「而老許又暴露了,他便失去了利用價值,幕後指使只能將他滅口,以保全自身。」
「寧北侯帳下士兵騷亂,寧北侯治軍不嚴,首當其衝要領責。」
「輕責罷帥,重則治罪。」
愣是楊北征這樣腦子簡單的,也明白了,他喃喃道:「陛下,陛下這是想趁機收回侯爺的兵權哪。」
顧悅之從剛才清溪樓開始便一直繃著的弦,終於斷了。
他頹然靠坐在太師椅的椅背上,臉色煞白。
左手上的扇子,也物似主人形,歇靠在右手大拇指與食指中間,一動不動。
田瀚國冷笑:「卸了兵甲,就該宰殺了。」
此刻,崔然、謝丞相和盧僧固等人,心下明了:寧北侯和田瀚國這對翁婿,終於吃了秤砣鐵了心,決意入伙了。
黑雲壓城,破曉時的金光蕩然無存。
燕子點水,向西飛去。
謝如雅望著眾人,眼角的皺紋微微蹙起,聲音洪朗:「這一路,風雨未知。我們一路同行,不為高官厚祿,只為家人平安。」
九人一同舉起茶碗,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迦葉軒。
書案前,一對母子。
承哥兒喊:「母親,大雨雨。」
孫希側過頭若有所思:「大雨雨來後,天就好了。承哥兒,我們一塊等著你爹爹回來。」
他咬了咬她的衣襟,「爹爹。」
「爹爹一定能回來。」孫希輕柔的說。
大人總以為小孩子不會感知事情,其實每個人,都有著很敏銳的第六感。
她到底垂了頭,一個人被迫緊了,最後泄了氣。
她的懶散心軟,鑽研政治,實在是鑽了怪圈。
她看著書案上的畫卷,青梅點點,筆意俊逸。
這是給霓裳閣新設計的繡樣,取材宋畫小品。
她輕撫了撫承哥兒的臉,手指像彈琴之處的琴弦,餘韻自在。
只不知這份自在,還能持續多久?
她的手指柔滑溫暖,關節上卻有握筆針黹磨出的繭。
十幾年閨閣,憑著那股子不服輸的韌性,走到今日。
本以為嫁人後,便可以安享富貴。
誰知這會兒,比姑娘時期還費心費腦。
她越想越躁,索性抱起承哥兒,親了一口他的嫩臉,道:「走,我們去找奶奶。」
夜幕降臨,車輪轆轆。
崔毅和崔然一同回到了寧禧堂。
見孫希也在,父子倆都有些意外。
孫希朝崔毅盈盈一拜,崔毅微微頷首。
崔夫人先問:「怎麼樣了?」
崔然俊秀絕俗的面容帶著溫柔的表情,微微一笑:「首戰告捷。」
崔夫人婆媳倆俱長長嘆出一口氣,緊繃了許久的心弦,終於得到了舒緩。
失去陽光,人也不該迷失在自己所設的城池裡。
但她們已泥足深陷。
且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迦葉軒的夜,帶著雨後的清涼。
次日一早,孫希醒來,便發現男人沉重的身子半趴在她身邊,大腿擱在她身上,手臂橫在胸口。
她努力從薄毯下伸出兩條胳膊,好像舉重一般把男人的胳膊頂起三四寸,然後連扭帶爬地從軟榻上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