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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47:16 作者: 荔簫
    他就這麼一個女兒,自己都沒動過手,哪輪得著個藩王側妃動手。

    韁繩交到席垣手裡,那宦官摒著息退到一旁。席垣始要上馬,卻是手剛在馬背上一搭,便聽到身後一語聲清朗傳來:「將軍年事已高,好生休息為好。」

    席垣轉過身去,無奈一揖:「陛下,臣就這一個女兒。」

    「可她嫁人了。」皇帝冷笑道,面上尋不到什麼情緒,「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淡漠的神情讓席垣語結,心下不禁奇怪了,不都說皇帝對蘭薇還不錯麼?怎的到頭來連死活都不管?

    一閃而過的思量讓他無暇再作耽擱,只想不管怎樣先把人擋下來,就算觸怒了皇帝也稍後再說……

    當即轉回身去又要上馬,霍祁眉頭一挑,接話接得平靜:「將軍潑出的水朕接著了,沒有再讓將軍插手的道理。」

    席垣錯愕間,皇帝已踱到了馬的那一邊,也沒再問他的意思,理所當然似的便上了馬,向他一伸手:「韁繩,有勞將軍。」

    「……」席垣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把韁繩交到皇帝手裡。終見霍祁一笑,揚鞭策馬而去,地上捲起的塵土讓諸人眼前都迷糊了一陣,半天才又能看清。

    .

    席蘭薇與許氏已來來回回過了好幾招,許氏被她迫得全然不知所措,只剩在極度的驚恐中不斷地避閃。

    她十分明白席蘭薇的意圖----手持著一根簪子五次三番地試圖往她的馬腹上刺,這若刺中了可還了得?馬兒受驚吃痛之下必定不管不顧,將她甩到何處都有可能,更免不了踢踩……

    席蘭薇這是想要她的命!

    許氏自不知席蘭薇哪裡來的恨意,心驚於自己氣急之下揮的那一鞭子竟讓她想下這樣地狠手,拼了命地去避閃、又一次次地被她追了上來。

    「你幹什麼……」許氏幾乎帶了哭腔,驚懼不止地不住地回頭看緊追其後的席蘭薇,全然沒了方才質問的氣勢,「我……我不是有意的……」

    席蘭薇如何聽得進她的解釋,疾馳中在眼前不斷閃現的前塵舊事激得心中恨意凜然。這個女人……也許從現在算來,該承認她是無辜的,但這一世於席蘭薇而言到底是前世的延續,她忘不了自己被許氏欺到了什麼份兒上,平時的羞辱且先不提,單是許氏支使旁的妾室害了她的孩子一事……

    席蘭薇驀地雙眸一閉,險些流出淚來。

    那孩子來得不是時候,那時她已失寵失勢太久了。就算霍禎把孩子看得再重,對她的厭煩也不會就此消去。

    偏生那個時候,許氏也有了孕。

    那次霍禎也算是為她出了一口氣的,發落了那妾室,但……席蘭薇循著諸多細節看出那妾室是受何人指使,他卻沒有耐心等她解釋。

    許氏照舊可以好好養胎,她卻很快就再度成了府中最不受重視的角色。那次小產讓她落了多少病根,她自己都數不清楚。

    是以她就算知道自己是重生了、知道許許多多的事於現在而言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還是忘不了這份仇恨。曾也試圖說服自己,這個許氏不是上一次的許氏,可……她又明明就是上一世的許氏!

    那麼……天道輪迴!

    席蘭薇重新睜開眼,透過眼淚再度看向許氏,借著滿腔怨憤緊趕上去,在許霏若回神前便又傾□去。

    肩頭被重重一踢,席蘭薇身子一顫險些跌下去。左手用力一緊韁繩,握著金簪的右手不管不顧地刺了下去……

    .

    霍祁騎上馬後就覺得自己方才必定是著魔了。有這許多宮人、禁衛在,他幹什麼自己費這個勁……

    可畢竟已經開了口,跟席將軍把話說得明明白白,此時折回去豈不是食言?只得牙關一咬,強迫自己重新去想離座起身時所想的那個念頭:和羋恬說什麼她不會摔死自己實在是他心太寬----莫說摔死,便是傷了也不行!

    剛趕至一半,驟然聽到那馬不正常的嘶叫,心下大驚,趕得更急了。

    他遙遙看著其中一匹馬突然發了瘋似的亂踢亂撞,許氏驚慌失措中同樣一疊聲地驚叫。繼而似是那馬踢了席蘭薇的馬,兩匹馬便都受了驚,一聲長嘶之後同時騰起身來。

    「蘭薇!」霍祁眉頭緊皺著一聲沉喝。看得出席蘭薇過於緊張,死死攥著那韁繩不放,受驚的馬兒卻非她掌控得住的,在原地騰個不停,死命要將席蘭薇甩下去的樣子。

    霍祁觀察一瞬,遂又一策馬上前了些,在馬匹落地間伸手一攬席蘭薇的腰,同時一喝:「鬆手!」

    席蘭薇未及多想就鬆了手,身子一墜,再回神時已落入一溫暖懷中。鬆了口氣的同時清晰地聽到他也鬆了口氣,繼而又是一聲嘶鳴,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卻是許氏的馬已無力地側倒下去,旁邊的身影快速一晃到了另一邊,恰到好處地接住了她。

    ……楚宣?!

    席蘭薇未來得及再度顯露訝異,便聽得身後環著她的人口吻一冷:「下來。」

    他言罷,先她一步下了馬。卻是沒有扶她,只是牽著韁繩站在一旁淡看著她。

    席蘭薇翻身下馬,垂首拜下去告罪。額頭觸地前,餘光瞥見被楚宣扶著癱坐在地上的許霏若時,仍是倏爾間恨意凜然。

    便宜她了……

    ☆、48 細由

    宮人們很快圍上來,阿曼公主在他們之後才追上。方才事出突然,眾人便是心覺有異也未能反應過來究竟出了什麼事。直至眼見皇帝策馬前去才大呼不好。眼下緊張查看的查看、謝罪的謝罪,場面混亂卻又有序。

    赫契汗王眉頭直蹙得舒展不開,雖尚不知這二人半道出了什麼事,但會出這樣的事也是阿曼鬧著要賽馬所致。見女兒騎馬回來,強把她往下一拽,就要按到皇帝跟前謝罪去----他們是來求和的,不能讓這麼樁事攪了局。

    二人走到跟前卻滯住,生生被皇帝的神色一震。夜色下他只凝睇著跪伏在地的鳶美人不語,形容冷厲得讓旁人根本不敢、也不知該說什麼。

    「先請汗王與公主回去坐。」霍祁側首吩咐了宮人,不欲讓外人參與此事。

    .

    霍禎到得晚了些,那邊許霏若也緩過勁來,垂著淚被他擁進懷裡,嗚嗚咽咽地說席蘭薇想要她的命。

    霍禎環著許氏一併行過去,走近時席垣亦到了皇帝身側。許氏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心中驀地暢快了些----眼前一個是席蘭薇的丈夫、一個是席蘭薇的父親,面色都是一般的陰沉,後果如何並不難猜。

    拭了拭眼淚,許霏若看向跪伏在地的席蘭薇,心裡有些懊惱地想,方才就該如席蘭薇那般鍥而不捨地要刺她的馬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揮鞭子抽她!不覺暗恨自己定力太差,若不然,眼下席蘭薇這張臉毀了,只會讓皇帝更不喜歡。

    「殿下……」許氏哽咽著,手伏在霍禎胸口,仰首望他。

    霍禎「嗯」了一聲,環著她的手在她背上拍了一拍,遂面色一沉:「皇兄,不知臣弟的側妃如何開罪鳶美人了?」

    「美人娘子好狠的心,妾身做錯了什麼……」許霏若話語中儘是委屈,抽抽噎噎地「詢問」著,一如上一世一樣。上一世時,她就時常猝不及防地給席蘭薇栽個薄待妾室的罪名,總在霍禎面前哭得我見猶憐,直讓本就不耐席蘭薇的霍禎更沒心情聽她解釋。

    是以這一回,聽著許霏若的嬌語,席蘭薇心裡竟有些奇異的暢快----這回可算是沒亂安罪名,她確是下了狠手去驚她的馬。

    席蘭薇直起身子,看了一看已在跟前注視了自己很久的霍祁,紅唇輕啟:「是她先惹的臣妾。」

    霍祁一怔,自是沒看懂。回頭看了看,身邊宮人雖多,但忙碌之下還真無人是備了紙筆前來。心下雖是惱她,也還是只得伸出手去讓她寫。

    「是她先惹的臣妾。」席蘭薇手上緩緩寫罷,復又垂首靜默。

    霍祁眉心一跳,脫口便問了一句「她怎麼你了?」轉念一思,覺得此事寫起來大約麻煩,回首吩咐袁敘:「叫秋白清和來。」

    「陛下大安。」二人跪地一拜,霍祁淡聲道:「起來,看看鳶美人說什麼。」

    「……諾。」二人又一叩首,站起身便眼也不敢眨一下地看向席蘭薇。二人當然緊張,心下也萬分想知道方才究竟出了什麼事。

    「她先打的臣妾。」席蘭薇神色冷靜,接下來一句話卻讓清和看罷抽了口涼氣才說出來,「直衝著臣妾臉上揮鞭子,如若躲閃不及,臣妾現在已然毀容。」

    「但她並沒有打到你。」霍禎的聲音冷冷傳來,熟悉的口吻讓席蘭薇恍然覺得這是不是還在上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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