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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31:40 作者: 顧鶴
「你想去哪裡?」何雲山問他。
以往女人吵架時,付長風就會和何雲山一起出門。他們在深夜的路上騎行,大有到深山老林不問世事的架勢,但事實上,他們必須在天徹底亮前趕回家,然後去學校。
他們也只不過是塵世中渺小的一粟,也要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做盡不切實際的夢。
「今天不出去。」付長風說。
何雲山有些驚訝,很快反應過來,略略往後退了點想看清付長風的表情。和以往沒什麼區別,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是眼角微挑,透出了點沒能消乾淨的不忿。
他張了張嘴正打算說話,忽地嗅到空氣中有一絲甜味兒,眉頭驀地一皺,湊到付長風身邊----甜味兒是他呼吸時帶出來的。
「你吃了糖?」何雲山伸手攢住付長風的手腕,細細長長,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的人才有的那種粗細。「長風,你是不是吃糖了?」
付長風抿了嘴不說話。他從小就對糖味兒有種別樣的喜歡,但偏偏天公不作美,他對甜味兒過敏,不僅是糖,連基本的食糖都沒辦法攝入很多,食物越甜,帶給他身體上的傷害就越大。他家裡有很多糖果,但那些都是給何雲山留著的,何雲山更是無數次地警告過他,不要去吃。
「你說話。」何雲山被他的非暴力不合作弄得有些惱火,手下勁也大了些,但僅僅是一瞬他就鬆開了,因為他發現付長風的體溫比自己要高得多。「你吃了多少?」
付長風:「一顆。」
他眼裡的深邃看得何雲山心猛地一揪緊,連帶著聲音也軟了下來:「你感覺怎麼樣?要不然我們去醫院看看吧,明天也不用上課……」
「不用了。」付長風搖搖頭,微垂眼瞼,「我覺得沒什麼。」
何雲山想起剛剛指尖所觸之處滾燙的體溫,還有付長風在暖黃的燈光照射下明顯白得過了頭的臉色,不免一把怒火燒了起來,且大有燎原之勢。
他站起來到衣櫃裡翻出自己的一件還算厚實的外套,不發一言地往付長風身上套。他這才發現,這傢伙只穿了一件在春天都顯得單薄的襯衫,臉頰處的冰涼和脖頸上的熱度迥然不同,刺激著他的心臟。
「跟我去醫院。」他的口氣有些強硬,帶著些不容反駁的意味,「馬上走。」
付長風知道再拒絕也起不了多大的用,只好跟著他出了門。何雲山的母親是個服裝設計師,給何雲山穿的衣服都是她設計的,全世界獨一無二。袖口上繡著一小撮連綿的山峰,衣領上則畫著被加工過的有著朦朧感的雲。整間外套上還帶著香味,是雲城特產的薰香。
鼻翼輕輕煽動,付長風小心翼翼地將那樣的氣味吸入肺里,僅剩的一點陰霾心情終於消失殆盡,只剩下莫名其妙的滿足。
丁韶這個點還在工作室加班沒有回來,何雲山就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了付長風的事,丁韶很是著急,答應了馬上過來接他們。何雲山拉著付長風在樓棟一樓的大廳里坐著等她,因為害怕付長風著涼,他讓人緊挨著自己坐著,手圈住了他的肩膀。
這是一個侵入了對方的心理安全距離的動作,甚至可以說有些親密得過了頭,但放在這兩個人身上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丁韶匆匆趕來,摸了摸付長風的額頭,又看了眼他不太好看的臉色,頓時心疼得不得了,連忙開車帶人趕去醫院。
等到輸水輸了快有一刻鐘,丁韶又拿了一個小小的暖手袋給付長風握著,免得他手冷。她偷偷拉了何雲山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問他:「長風家又吵架了?」
何雲山點頭:「嗯,這次好像還挺嚴重的。」
「長風都高三了,他媽媽怎麼還不知道為孩子考慮考慮。」丁韶嘆了口氣,拍了拍何雲山的手背。「我知道你們哥倆感情好,這幾天你就讓他住我們家,等家裡氣氛好點了再回去,免得給人添加壓力。」
「知道了。」何雲山頓了一下,到底沒忍住,說道:「媽,長風這次是自己碰糖的,他知道自己對甜味兒過敏,怎麼會吃糖?」
「你別想那麼多。」丁韶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他是喜歡甜味兒的,沒忍住吃了一顆怎麼了,一天到晚瞎操心。明天不還要和同學出去玩嗎,作業寫完了?」
何雲山笑著打了兩句趣,目送丁韶下了樓。他非常清楚,付長風不是那種受不住誘惑的人,十幾年都沒問題,怎麼會在一朝時間裡破了規矩?
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只希望是自己想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敏這裡純屬胡謅胡謅胡謅,都是瞎扯,認真就出戲了xbu
第2章 第二章
付長風的點滴直到天快亮了才打完,何雲山打了車和他一塊兒回去,到小區門口時接到了丁韶的電話。
丁韶昨晚上在工作室忙完就回家了,這會兒可能是來問他什麼時候到的。何雲山也沒多想,直接接通放到耳邊。
「雲山,你現在在醫院陪長風嗎?」
「沒有,我們已經到小區門口了,怎麼了?」
「先帶著長風到附近逛逛,別回來。」丁韶的口氣有些著急,背景音也很嘈雜,像是有誰在爭吵,「長風他媽媽又在鬧,這次在走廊上鬧的,把人逼到了窗戶邊讓人跳下去。已經報警了,你快帶著長風走,別讓他撞見。」
何雲山一愣,立刻應允下來去拉付長風的手,卻不料摸了個空,他一抬頭,看見付長風已經走出去兩步,目光正死死地盯著不遠處一棟樓十六樓的窗口位置。那裡一個男人的半邊身體已經傾斜出去,衣領被女人瘦長的手抓住,不停地搖晃,男人面露驚恐,雙手死死地扒住窗框。
「長風!」何雲山覺得不好,往前跑了兩步,付長風卻比他跑得更快,直直朝著樓棟的方向。因為地上有積水,他還趔趄了一步,手抓住了路邊帶著刺的根枝才沒摔倒,手心裡卻立馬就湧出了血,滴到地上。
何雲山只覺得眼睛被什麼刺了一下,疼得他呼吸都困難起來。他加快速度追上去,被反應慢了一拍的自動門擋了一秒,再追進去時,電梯已經上到了三樓。他咬咬牙,往一旁的緊急通道跑。
男人是後半夜回來的,帶著一身酒氣和腥氣,看見坐在沙發上眼睛都哭得紅腫的女人,只覺得委屈的該是自己才對,借著酒勁,一氣之下說了些難聽的話,性格里受不得這種待遇的女人瞬間就爆發了,直接揪著他的衣領把他往外拉,推到了窗邊。
她是愛著男人的,至少據她自己所說是這樣,所以她不肯也不願和男人分開,多年來以不斷的爭吵和男人的示弱讓步來維持這段風雨飄搖的感情。她不捨得真的把男人推下樓,但她想給這人一個教訓,哪怕一點點。
「媽。」付長風站在電梯口,一雙波瀾不驚,從小時候起就飽受周圍人好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已經行將失控的女人,「你放下他。」
女人渾身一抖,丁韶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暗罵了一聲何雲山的不中用,又擠出笑上前想去安慰付長風。付長風對她搖了搖頭。手心裡的血已經幹了,留下一層血痂,傷口仍是痛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