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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26:58 作者: 久南喬
    「船上有多少人?」拔出短刀後,林染來到若小澍身旁,問兔子先生。

    「大約十來號人,一位是李漁舟的上司,其他士兵可能都是他的護衛。」

    「十個?上次不是才兩人嗎?」若小澍很是驚訝。

    那位身材豐滿的小姐姐在她心中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她覺得自己不會記錯。按照李漁舟的說法,應該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帶一名同伴來追捕就已經是侮辱龍蝦組尊嚴的大事了,怎麼會一次性搬來這麼多救兵?

    兔子先生無奈地聳了聳肩:「大概是他故意放走我們這件事……使他被遷怒了吧。」

    他能聽到船上的人們的對話。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功夫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了。

    「你知道那位叫白宿的貴族是什麼人嗎?」兔子先生又問林染。

    林染的表情在這一刻很明顯地僵化了許多。

    「白宿?」

    「對。」

    「……是我的老朋友了。」

    第一百章 暴怒

    這顯然不是認真的答案,因為他的嘴唇在發出「朋友」兩個字的讀音時不可控地抽搐了一下,他在竭力遏制血管里的怒意不會在傷及別人的情況下噴涌而出。

    看來,白宿多半就是李漁舟背後的主人。

    而且他和林染還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過去……不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他的來意都是毋庸置疑的。

    他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情急之下,林染的第一反應是確認若小澍的狀況:

    「小澍……」

    「林染,我要去談判。」

    她用眼神告訴他「千萬別衝動」,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林染搖了搖頭。

    「可----」

    「冷靜點,現在是白天,我們沒可能贏過他們。只有這個辦法了。還記得我們上次說好的約定嗎?記得嗎?」

    她用眼睛盯著他,他感動自己的手就像觸電一樣抖動著。那不是他在顫抖。而是她。她的恐懼十分明了。

    他轉而握緊了她的手。

    「我陪你去。」

    他沒有阻止她,只是平靜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這讓她很高興。

    「……也是啊,我想他們也不會放你一個人走的。」若小澍勉強勾起嘴角,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那我們就一起去賭一把吧!可別死咯!林染!」

    在說出這句話時,她的手指還一直因害怕和緊張而微微發抖,但她強忍住心中的波濤,臉上沒有露出分毫怯意。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很多時候,她都不肯示弱,因為她實在太想變強了。這種欲望比她的本能還要深刻。

    身為弱者的痛苦,對她,對他,都是無比慘痛的回憶,想忘卻都難。

    林染輕輕抬起下巴,對她點了點頭:

    「不會的。」

    在她傲然站立的背影下,遠方的晝行船越來越近,穿過雲層,暴露在酷熱陽光的直射下,發出嘈雜的噪聲,那些從船身後溢出的亮光如流水般傾斜進他們的眼睛,光線十分刺眼。隨著頭腦的清醒和外部世界的愈發明亮,他對自己說,不必驚慌,來者是過去的相識,他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再不濟,他也可以隨時請求同伴的救援。

    最後,他步行回到夜航船的甲板下方,準備迎接死敵的到來----好似一尊心無旁騖的石佛。

    戒指,在人類文化中通常代表著「約定」。

    婚姻,誓言,對愛的追求----也許是時候把這個想法拋棄了,因為如今,純粹出於喜好戒飾而佩戴戒指的人在不斷變多。當然,也有像白宿這樣用它以顯示身份的人。精雕細琢的戒指可謂名利場殺手。

    現在戴在他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銀戒便是如此,無論光澤、質地或是紋理,皆無可挑剔、品質脫俗。

    這枚戒指上的振翅仙鶴,乃白家一派自古以來繼承至今的貴族家紋。在九曜,但凡於物件表面看到仙鶴的圖像,眾人都會先敬三分。

    此刻,印在晝行船船身上的巨大白色紋章,亦是這振翅仙鶴。

    乍一看也就是尋常的白鶴繪畫,但是,如若近距離盯著觀看那鶴的雙翅,便會被緊密排布其上的、千萬片微微翹起的白色羽毛的陣列壓得喘不過氣來。每一片羽毛,都是貨真價實的鶴羽,絕非毛筆能勾勒而出之物。

    「白宿大人,我們就快到了。」

    船上,長發燕尾服男子立於榻後,畢恭畢敬地為白宿遞上一隻玻璃茶杯。

    白宿單手接過茶杯小酌一口,無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刺眼的陽光,晃得李漁舟眯起了眼角。但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站姿,避免這小小的失態被主人察覺。

    「沒想到,竟然花了整整一周時間才追上他們。」白宿的手指輕佻地整理著胸口的領帶,「早知如此,帶件輕便柔和的漢服前來倒是更為妥帖。」

    「……是在下的疏忽。」

    「無礙。說到底這也不在你的工作範疇內。記得把負責服裝管理的傢伙開除了就好。」

    「是。」

    隨後,李漁舟又從身後的傭人處呈來一支銀色的小左輪手槍,與白宿慣用的彎刀一起,按規制擺在側面的黃花梨夾頭榫酒桌上。一直斜坐於羅漢床上的白宿這才慵懶地站起身,做了幾個熱身運動,而後順手拿起左輪手槍,將其掛進腰間,另一隻手握住了彎刀的刀柄。

    「您要親自上陣?」

    李漁舟的神情顯得十分凝重。

    言下之意是,他擔不起這個風險。

    「來都來了,怎麼能不好好迎接一下他們呢?要不然,倒顯得我不念舊情了。」

    白宿的嘴角微微翹起,這本該劃分為甜美類的笑容卻莫名讓人毛骨悚然。不過,從背影上看,他也的確是個單論衣飾的輪廓就顯得桀驁不馴的另類貴族。

    李漁舟見他的態度不容置喙,也就沒再阻攔。

    一路走到甲板的盡頭,白宿腳上錚亮的黑色皮鞋停在圍欄邊二十公分處。無需望遠鏡,在這個距離上,他已經能看見遠處的山頂上聚集著一群人----他們在等候他。嚴陣以待。

    「哦,這是幹什麼?」

    雖然他在以疑問句的形式發起對話,但李漁舟很清楚,他並不需要任何人作答。

    「……在下不知。」

    「完全沒準備逃跑呢……過度自信?還是放棄掙扎?我記得林染不是那種人吶。難道這半年裡他脫胎換骨了?」

    白宿在開口的過程中始終維持著同樣的表情,一股沉靜從容之氣貫穿全身,仿佛他已經料定這場會面將成為那群亡徒的旅途終點一般。未來對他而言永遠是篤定的。從三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起,他就一直這樣認為。

    他同樣知道,他們遲早有一日會刀兵相向。

    晝行船在空地上停穩後,若小澍和林染從守候著他們的同伴之中走出,完全暴露在白宿的視線之下。她的眉毛豎成誇張的倒八字,濃烈的凶神惡煞之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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