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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26:58 作者: 久南喬
    被她溫柔的動作呵護著,若小澍「嗯」地點了點頭。

    「我只是覺得……」

    「比起懊悔,還是面對未來更重要。讓我們想想之後該怎麼辦吧,小澍。」

    柿子替她攏了攏額頭前的碎發,道。

    另一邊,林染檢查著手上的短刀,確認它沒有因刺穿玻璃而磨損,然後輕輕撣掉了敷在皮膚表面的雪塊。方羽是消防系統里的一員,他怔怔地配合消防員處理完了火災,才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他們所在的雪地上,他的那位老同學也緊跟在他身後。

    「還好沒有牽連到附近的房子。」

    「是啊……菸頭這種東西,就該被列入危險物品名單。」

    「不過那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殘忍,要拖著孩子一起自焚?我實在想不明白。」

    「也許那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解脫之途了吧。」

    「去他媽的。」

    「公務員不可以爆粗口喔。」

    「誰管我啊,在這鳥不拉屎的小鎮子裡,偶爾放鬆一下也沒關係吧。」

    「也是。」

    就在他們談話之際,從警察局也來了幾個警員,找現場人員問清火災的情況。

    孤身一人的瑞娜的去向成為了他們的新問題。警局的原先生沒有胡謅,北垣鎮的福利機構經營狀況的確一年不如一年,方羽並不想讓瑞娜到那種地方去吃苦。但是,當他提出自己想試著收養瑞娜的時候,卻被自己的同學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不行!沒結婚的成年男子是不可以收養小孩子的!男孩女孩都不行!在你提交申請材料之後的第一道審核上就會被刷下來。我們必須防範那種事發生,你能理解吧?」

    「那種事」,指的是很多單身男子會對他們收養的未成年少年少女進行性侵。這長期以來都是個很難解決的問題,他們只好在源頭上儘量切斷。這條規定沒什麼不對的。

    「……也是。」方羽有些不甘心,「但是,難道有更好的辦法嗎?」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能讓你收養她。」

    「拜託了,請您再想想辦法吧……」

    「頂多給收容機構那邊說說好話了,還能怎麼樣呢?你為什麼這麼關心這個孩子?她是你的親戚嗎?」

    「不……」

    在他們交換意見的過程中,瑞娜一直面無表情地站在雪地里,似乎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他們想讓她去警察局裡暖暖身子,也被她拒絕了。

    她身上那件陳舊的棉襖根本不合尺寸,明顯是前年買的舊衣服,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而言,生長的速度太快,兩年前的衣服完全沒法穿。若小澍只能去商店買了條毯子,先給她披上,免得她凍感冒。

    反正瑞娜也沒有向她道謝。

    「小澍。」林染突然來到了若小澍身邊,「你覺得呢?」

    「什麼?」

    「這孩子……有點不對勁吧。」

    林染的擔心並非毫無緣由。瑞娜此刻的狀態不僅僅是遭受虐待導致的心理疾病而已。在她剛剛坦言自己是魔鬼的時候,若小澍就產生了一個驚人的猜想。

    魔鬼……可能與魔法有關。

    「可能發生過什麼事。」她不安地說,「但是我現在無法確定。」

    「要不要帶她一起走?」林染問。

    若小澍吃了一驚。

    「你是說……」

    「夜航船上還有多餘的房間。」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希望得到若小澍的支持,「她已經無處可去了。」

    若小澍還處于震驚之中,也許她是沒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後來她又恢復了正常的思緒。他說得對,這的確可以成為瑞娜的一種歸宿。如果她本人喜歡的話。

    「林先生,你確定嗎?也許她會給船上的人帶來挑戰哦。」

    旁觀的柿子用一個相對溫和的詞語描述了瑞娜身上的不穩定性。

    林染沉默了下來。

    第六十章 灰櫻

    是的,她拋出了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拍著胸脯高喊一句「帶上她」固然簡單,可是,他們也不過是一群只能在夜間逃竄的通緝犯而已,哪來的底氣為自己增添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而且,以柿子的立場,也不可能說出統籌全局的命令式台詞。

    「小澍。」林染則發揮了他一貫的忠犬精神,「你說說看。」

    「我?」

    「決定讓誰上船的人,是你。」

    林染說。

    聽他這麼說,若小澍頓時陷入了煩惱。

    「嗯……如果放任她留在北垣鎮的話……她的未來會怎麼樣呢?」

    「誰知道。可能變成普通人,也可能永遠無法融入社會吧。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並不在乎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周圍的人是否關心自己,他們對自己的評價如何,她都不關心。」

    林染神情複雜地看了看瑞娜的後背。

    這時,跟著他們一起行動的灰貓突然甜膩地叫了一聲。它機靈地走到瑞娜身邊,抬起頭,用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她。在這一刻,瑞娜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慢慢彎下腰,與灰貓四目相對。

    「……你也是他們的同伴嗎?」瑞娜問。

    「喵。」

    灰貓當然無法回答她。

    但在怪僻的瑞娜看來,它回答與否也根本毫無意義。她只是繼續說著屬於自己一人的話題:「是貓真好啊。是貓,就不會思考這些找不到答案的事。」

    「喵?」

    「……灰櫻。」瑞娜的目光落在灰貓溫暖的毛皮上,好像看見了某種詩意,「你有灰櫻色的毛,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嗎?還是生來如此呢?真好笑,我為什麼要對著一隻貓說話?」

    她的矛盾舉止讓若小澍無法再沉默下去了。

    瑞娜並非厭惡世界的全部。她對人類以外的生物還存在著善意,而且,與它們同病相憐。在瑞娜的世界觀里,或許自己就是母親的一隻寵物,生死吃住的權利皆依賴於主人,所以才會無力反抗主人的任何想法。她的智力發育得格外完備,她也會獨自鑽研一些哲學問題,對外界有自己獨特的認知,這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象徵。

    而他們,卻在害怕她。

    這對她來說難道不是第二重的傷害嗎?

    她下定了決心。

    「瑞娜,你喜歡它嗎?」

    若小澍往前走了幾步,灰貓見到熟悉的朋友,連忙跳到了她的懷中。

    若小澍摸了摸灰貓的脖子,據說這樣做能讓貓很舒服。瑞娜的眼神充滿敵意,儘管她用冷漠掩飾了這一敵意,但在若小澍抱起灰貓的那一刻,它還是無情地泄露了出來。

    瑞娜真的很在意這隻貓。

    「沒有那回事。」過了一會兒,她才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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