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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個感性的人。若只是聽個曲折離奇的故事，倒不會覺得如何，但此刻這個故事的主人翁正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坐在同一張餐桌的對面、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對著桌子上的花瓶發呆，這就讓她完全無法平靜下來了。

    這個人確實在自己身邊。

    但是她又好像離他們很遠。

    「你有主意嗎，小澍。」林染見她興頭高漲，便也來了點信心，「她那晚逼走歹徒的能力，是不是一種魔法？」

    「魔法」這個詞語本身對柿子來說並不新鮮。她知道魔法能源在城市建設中的重要作用，但她是個畫家，平時完全不接觸這類東西，故而，在聽到林染說出「魔法」二字時，她表現出了意外的一面。

    「魔法？」

    「是啊……我覺得很有可能。」若小澍往前蹭了一些，把手輕輕搭在柿子的墨鏡上，「你能試著回想一下當時的心情嗎，丹下小姐。」

    「叫我柿子就行。」她受到了一點驚嚇，但若小澍友好的語氣讓她倍感輕鬆，「當時……我只是想著自己再也不能畫畫了……就覺得……自己被無盡的悲傷和憤怒包圍……」

    她的情緒開始沉浸到灰暗的絕望之中。

    說著說著，若小澍便從她的眼角感知到了一絲刺痛的電流。

    「啊。」

    若小澍的叫聲讓林染條件反射性地站起身：「怎麼了？」

    「這是……一種沒見過的魔法。」若小澍皺起了眉，「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痛苦。柿子小姐，要不要試著想想開心的事？比如說……和你那位朋友之間度過的美好的時光？」

    「我和阿海……」

    在若小澍的引導下，柿子努力轉變自己的心情。她的腦海中浮現了她們第一次相遇時的場景，隨後，她仿佛看到了那幅無與倫比的傑作----她們一起畫出的巨幅水彩畫。柿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的快樂也傳遞到了若小澍的身上。

    不僅是若小澍，兔子先生和林染也感受到了那股沒有來由的「喜悅」和「追憶」之情。

    「原來如此……她可以把自己的感情傳遞給周圍的人。」林染做出了總結。

    「沒錯。」若小澍點了點頭，「恐怕那天晚上被她嚇走的歹徒也是因為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疼痛、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才一刻也不敢多留地逃跑了吧。」

    現在真相已經很明確了。

    由於刻骨銘心的痛苦，柿子學會了某種未曾記載於教科書上的神秘魔法。

    「真奇怪。」林染說，「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若小澍明白他的話中所指。自從他們旅行以來，就在不停地遇到這種難以用魔法科學解釋的現象----從「順風耳」的兔子先生，到掖城那尊產生詛咒的佛像，再到羊國建國之初的國王種下的預言降雪魔法，如今又有了一個「情感共享」能力者的丹下柿子……這些例子裡的魔法並不需要礦石就能完成，而且，功能也各不相同。

    至少若小澍還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魔法能「影響他人的心情」。

    它打破了常規。讓人覺得十分難以置信。

    涉及到人的感情方面，現今的絕大多數科學研究都還算不上卓有成效，因為將它們量化分析是很困難的。哪怕只是觀測，都需要藉助限定的實驗來進行。大腦運作的複雜程度讓科學家們感到棘手，神經元是一個優秀的模型，但也僅限於模型而已，目前，世界上還暫未開發出一種能完全解析大腦的技術。連解析都做不到，又何談影響？

    所以，當這種能力出現在一個普通女性的身上時，她也只能將其稱為「未知的魔法」了。

    「不過，如果利用這個能力的話……」若小澍認真地琢磨起來，「也許我真的能開發出一種幫助她恢復視覺感知能力的設備也不一定。」

    「----真的嗎？我還有可能重新拿起畫筆嗎？具體要怎麼做？」

    她話音剛落，柿子就興奮不已地握住了她的手。

    柿子的手涼涼的，像一對品質上好的漢白玉如意，這是她體質陰寒的體現。可見過去的二十多年她過的是怎樣悽慘的日子。

    「你先別抱太大希望……」若小澍尷尬地勸說著，「萬一我沒成功……不，應該說，很有可能會不成功，那不就糗大了。」

    她可不想給她虛假的樂觀。

    作為一名魔法裝置設計師，她還是個剛出道的毛頭小子，工作經驗才不到三個月，還吃過官司。所以她踏上旅程以來，都不敢自稱是九曜國中央動力能源科的研究員。

    實際上，知道她這層背景的人也只有林染而已。

    但柿子卻不在乎這麼多。

    「不……只要是知道還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非常謝謝你，若小姐！」

    柿子的聲音和婉而柔順，讓人聽了就喜滋滋的。哦，當然，這種喜悅也有可能是她傳遞給大家的魔法。

    第四十五章 及時雨

    若小澍不好意思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紅茶：「別叫我若小姐了，聽上去怪怪的。小澍吧，嗯，小澍！像他們一樣叫我小澍就行，我習慣了。」

    她緊張得話都說不連貫了。見她如此懇切，柿子的眼角因笑意而微微縮小。

    「小澍……真是個好名字。『澍』這個字，是漢語裡的『及時雨』的意思對吧？」

    「哦，你居然知道！」

    若小澍大吃一驚。她這個名字算是九曜國的生僻字了，就連學校的老師們第一次見都未必能認出來，而知道它的含義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沒想到，居然在逃亡的途中被一個國外的畫家識得其中真意。

    「瀛國與九曜國的文化，原本就一脈相承。」柿子笑著說，「林先生的名字也起得甚好。層林盡染，不正是深秋時分、漫山遍野的楓樹綻放芳華之意麼？」

    「還有這個意思？」若小澍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林染卻面無表情，「父母從未說起過給我起這個名字的理由。」

    「但他們一定深愛著你。」

    「……或許吧。」

    他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這個話題。若小澍看得出他不想繼續談論自己的父母。關於他的過去，她幾乎一無所知。要不要詢問他此時的心情呢？她想，如果問了的話，會不會適得其反呢？在她為了這小小的煩惱而猶豫時，柿子已經站起了身。

    「這麼晚了，繼續叨擾似乎不太合適……等你們有消息了我再過來吧。」

    「----等一等。」

    若小澍叫住了她。

    「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小澍？」

    「你得留下來。想完成這個裝置設計就必須有你作為實驗體進行連接。當然，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危險的事啦。如果你不方便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