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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航行的目的地是卡達圖族的故鄉，卡達圖高原。

    林染在昨天下午曾潛進一家咖啡館與人攀談了一會兒，以他的面癱臉，完全不用擔心被人懷疑。他很快就得知了卡達圖在戰後重新建國的消息。幸運的是，他們與馬爾斯簽訂了合約，所以這群女人不用擔心回去之後繼續遭受欺辱----至於這基於戰敗的和平條約究竟能持續到何時，目前還是個未知數。

    某天午餐時，若小澍問了艾琳，想徵求她的意見，問她要不要去別的地方生活。但艾琳卻執意打算回家。

    在這方面，這群女人的目標出奇的一致。

    明明回去之後，高原上說不定已經沒有她們的容身之地了……但至少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卡達圖國的人絕不會逼迫她們做如此惡劣的工作。她們寧願出賣苦力、依靠自己的奮鬥、從零開始重新建造一間小屋，也不願賺著年輕身體的錢而失去自由。

    「我們需要飛一個星期才能到目的地。床位不太夠用，只好拜託大家暫時在餐廳里休息了。」

    她一個挨著一個地朝她們表示歉意。

    卡達圖族的女人們卻格外誠惶誠恐，她們都把她看作是救命恩人，看到她來道歉，反而更加不好意思。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若小澍倒是想帶著她們所有人一起航行，可惜夜航船的容量太小，沒法載著這麼多人長期行駛----光是依靠星辰之力作為能源，讓這麼幾十號人都擠在一艘船上實在太過勉強。

    這幾天，她充分挖掘了自己身為掌勺大廚的才能，每天負責給這麼一大群人做飯，食材準備得不夠充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為了最大化地滿足他們的食慾，她必須想方設法地營造「蓬鬆」效果。連夜奔逃的生活可真算不上樂趣。為了保證船上有備用的食物，她甚至還在甲板上搗鼓了幾處盆栽，往裡面種了最容易生長的糧食：玉米，土豆，蘿蔔，番茄一類。經過此番改造，這艘船馬上變得極度富有生活氣息，與之前冰冷的外表相比簡直是天翻地覆了。

    於是，在駛離馬爾斯的第七天夜晚，若小澍一行人抵達了卡達圖高原。

    擠在船艙里的女人們望見腳下寬闊的高原上那片綠色地毯時，紛紛欣慰地流出了眼淚。這是她們闊別已久的家鄉。她們千恩萬謝地走了，就像一群被放出牢籠的野狐，分散著奔向了遠方。望著她們被風吹起的裙擺，若小澍頓時百感交集。

    「小澍……」

    艾琳故意走在了隊伍的最後，她似乎有話想說。亦或是，她只是單純地想和他們再多呆一會兒。

    「是時候告別了呢，艾琳。」

    若小澍把那天從橋城上飄落的圍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笑眯眯地說。

    艾琳的眉頭高高地皺了起來，她天生妖艷的面容此時顯得十分悲婉，讓人看了就心疼。

    「對不起，你們為了救大家，不得不成為馬爾斯的罪犯……」

    「我們本來就已經是逃亡之人了。」若小澍用食指輕輕壓上她的唇，打斷了她的自白，「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要想得到自由，必先失去自由。」這時，一旁的兔子先生像模像樣地吟了句詩，「我們成為了通緝犯，但我們贏得了整個世界。不必介懷，女士，你所能見到的夜空都是我們的戰場。」

    他的瀟灑心態無人能及。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他無疑是自由的。

    「……」

    艾琳愣愣地望著他們。

    在這短短七天的相處里，在她和他們互相用半生不熟的語言交流時，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人文關懷也好，人情贈予也罷，她這一年多里都完全無法觸碰到的感情竟然出現在了幾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身上，這使她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

    「那麼，保重。」

    若小澍回到甲板上，對船下的艾琳揮了揮手。

    靜謐而深沉的卡達圖高原上升起一艘巨大的飛行船隻，它呼嘯著滑向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並且再也沒有回頭。艾琳遠遠地望著它，最後，她低頭裹緊了身上的紅色圍巾。

    初秋的風，吹在人身上還有些涼意。她想，以後還有用得著它的時候。

    人生的時間還長著呢。

    第二十三章 佛殿與妖魔

    這幾天，掖城的人們彼此之間都在談論一個流言：

    「大佛寺鬧鬼了。」

    流言說得煞有其事，講一位家中老母親患了重病的孝子前去上香祈福，竟被側臥的大佛像顯靈拍掉了腦袋。第二日早晨，去打掃院子的小哥兒目睹一具無頭屍體跪坐於佛像前的軟墊上，嚇得直接尿了褲子。

    世間傳言千千萬，總有些誇大其詞的成分，然而，這些流言卻非空穴來風。有人在衙門裡認識個親戚，證實佛殿之中驚現無頭男屍確有其事後，便整夜無法安睡，挨個將這事告訴街坊鄰里和親朋好友，勸他們近日不要再靠近此處。

    可惜，當流言成為怪誕傳說，就註定了會有更多人因好奇心而來到大佛殿，白白葬送了性命。

    這已經是第四起鬧鬼事件了。

    夜航船降臨在掖城的當晚，從大佛寺的一隅傳來了駭人驚呼，嚇得若小澍差點失手扭斷了船舵。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

    若小澍正在努力把船停穩當，掖城位於高原西側的荒漠地帶，過去曾經是著名的商業城市，後來遭遇了嚴重的工業化浪潮並大肆破壞環境，導致如今幾乎見不到河流。無奈之下，她只能找了個天然地窪，讓船身立在坑裡，不朝一邊傾斜。

    「人的尖叫？」給她端來一杯熱茶的林染推測道。

    他才剛睡醒，腦後的頭髮翹得亂七八糟。

    這不是重點。

    「不要一臉平靜地說出那種話！」若小澍很想吐槽，「是哪裡發生什麼事了吧。」

    「也許。但是，天下閒事這麼多，我們也不可能一件一件地去插手。」林染看出她蠢蠢欲動的心態，連忙喝止了她。

    「……哦。」

    若小澍的語氣里包含著濃郁的不甘。

    「我們現在還是儘量別引人注目的好。你也看到了，昨天的報紙。」林染提醒她。

    「我知道。」

    在他們前夜停泊的小鎮裡，兔子先生買來了國際版的新聞雜誌，上面就赫然登著《恐怖分子炸毀橋城塔樓並帶走樓內女子作為人質》的報導。他們已經是臭名昭著的懸賞通緝犯了，雖然這事還沒鬧得國外也人盡皆知。

    「簡直是在顛倒黑白！」

    在讀出標題的瞬間，若小澍就想把它撕得粉碎。要是說他們是破壞分子倒也罷了，他們費盡心思救出那群被拐賣的卡達圖族女子的行為居然還被黑成是「作為人質」，這記者得要多厚臉皮才好意思寫出這樣的文字？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支配下，若小澍為他們三人做了早飯。

    今天的早餐是加雞蛋的全素三明治，林染一點肉也不沾，但卻能容忍雞蛋，這也是若小澍十分好奇的地方。她做飯的時候，他就全程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看書，大概是文學作品一類的閒書，隨時能撿起，也隨時能放下，他說這是為了彌補他高中時代離校參軍的知識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