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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頁

2023-09-23 16:25:10 作者: 這碗粥
    「你回答我。」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才。」他的面色越來越沉,像是再也見不到光。

    陳烏夏低了頭:「就是醫生寫的那樣,我右耳有點聽不見了。」

    李深:「什麼時候的事?」

    「很久了。」

    「這裡寫著三年。」

    陳烏夏點了點頭,「嗯,就是三年。」

    「怎麼發生的?」

    「很突然,撞到了。然後不知怎麼回事就這樣了……」

    「是……」李深頓了下,才繼續問:那天嗎?」

    陳烏夏遲疑了下,點了頭。

    李深對未來所有的假設,這一刻泡湯了。這一趟回來也是笑話。「我不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陳烏夏,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相信他不是壞心的人。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李深跌坐在床上。

    「當時找不到你。」

    「我回來了,你還要把我蒙在鼓裡?你不想向我討債嗎?」

    「你知道了又怎樣?我的右耳聽力回不來了。」

    「你沒有問過你自己有什麼不甘嗎?」李深靠著牆,只有這樣才不讓自己倒下去。

    陳烏夏嘆氣:「我的不甘太多了。」

    「你為什麼裝成心平氣和?」

    「不是裝。」她平靜地說:「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我如果不走出來,難道要怨天尤人,感嘆命運對我不公嗎?」

    李深的頭抬不起來,「陳烏夏,我錯了……」

    陳烏夏在沙發坐下:「李深,我們從來沒有好好談過。一說就吵,累死了。」

    李深坐直了,說:「我們談一談吧。」

    陳烏夏想,可又要從何談起呢?她問:「你當年恨我嗎?」

    「沒有。」

    「可我曾經有。」她做了一個捂右耳的動作,「三年過去了,我釋懷了。你情商比我高的,為什麼想不開呢?」

    「你從不和我講真話。」李深說:「受過什麼委屈,也不會告訴我。」

    「說了又能怎樣?有些事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我付出的代價是無價的。」她拿起藥袋子,「這三年,我不停看病吃藥。李深,你欠我的永遠還不完。」

    李深看著才像是要吃藥的人,臉色灰敗。「醫生怎麼說?」

    「沒治。還是三甲醫院的教授說的。好幾個都這麼說,治不好了。」陳烏夏說:「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再見到你。我沒有你想像的大方,這件事最無辜的人其實是我,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大錯。」

    李深抹了抹臉:「陳烏夏,會好的,會好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咬牙,「我不好受。」她的眼眶有淚水。

    「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哽咽著抹一抹淚。

    「你想哭……就哭吧。」

    「哭不出來了。」陳烏夏說:「哭了會耳鳴,裡面藏了一隻鼓。」

    李深看著她。

    「你明白我為什麼不願意見到你了吧。」陳烏夏說:「見到你我就不甘心。」

    李深:「陳烏夏,對不起。陳烏夏,對不起……」

    陳烏夏亂糟糟的,「那個,我治病花了很多錢,要不,你給我補償費,我們就兩清了吧。」

    「錢我給你。但是……這樣的情況下,我清不掉。」

    「就當私下和解了。」

    「我不能。」李深說:「陳烏夏,我不能,我不能和你和解,也不能和自己和解。」

    「那你先讓我好好睡一覺行嗎?」她累,不止身體,心上也是。

    兩個人剩下爭吵的時候,就該散了。

    從父母離世,陳烏夏就不愛坦白負面情緒,怕大伯擔心。久而久之,她越來越閉嘴。豁達和大度是被逼出來的。不豁達怎麼行,她又沒有訴苦的對象。

    換作李深以外的任何人,也受不住她的拳打腳踢。換作李深以外任何一個人,她也不敢對他拳打腳踢。她發脾氣,仗的無非就是自己的不甘心,以及,他不會還手。

    果然堂哥才了解李深,知道她的耳疾對李深來說,殺人又誅心。

    她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李深。

    李深:「好。」

    他的自負,他的勝券,一切化為灰燼。到了這時候,他才知道,衡量的輸贏成敗簡直無聊透頂。他寧願陳烏夏怨恨憤怒,也好過她這樣輕描淡寫。

    這是上天給李深甩過最狠的一巴掌,直接扇在了他的心上。

    ----

    李深走出酒店,天上糊了一層泥,灰不溜秋的。

    買了煙,他站在店外點燃了。

    吸一口,尼古丁還沒有上腦。他菸癮不大,偶爾一支。以前是為了靈感,現在因為煩躁。他討厭不受掌控的東西。

    高山蝶說,李深很像從前的孟澤。

    李明瀾後來對這話做出了解釋:「有句話說得好,天才和瘋子就住在隔壁。壞就壞在,那誰把這兩間房的隔斷給打通了,來回穿梭。」

    見過孟澤,李深引以為戒。哪怕對著陳烏夏,李深的大腦也沒有停止運作。除了得知真相的一刻。

    吸了幾口煙,李深看著灰霾的天。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庸人。他曾想,三年了,他也沒能把她忘掉,這份思念的分量足以跨越任何障礙了。誰知兩人最不可能的一項,在他離開她的那天就已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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