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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21:44 作者: 盞茶
「對我而言,我可以勇敢地面對我愛的人不愛我,卻不能勇敢的面對與我相守的人離我而去----抑或是,我因某種緣由而不得不離開她。」
一語落下,簡楓的臉色陡然蒙上一層無邊的落寞。
而許尉亦在同一時刻在內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
「說起來……」簡楓在瞬間調整好自己的心情,隨即對許尉微微挑眉道:「我還要多謝你----救了我一命。」
「你又何必客氣。」許尉漆黑的眼底緩緩蒙上一層霧氣:「說是救你,其實原因有三。」
簡楓沉默著注視著眼前利落挺拔的男子,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第一,在當時的情況下,那樣做完全是一種本能,更何況,那也是我的任務與職責所在。」許尉瞥了一眼簡楓繼續說道:「第二,你讓人去救了我的戰友,救了那兩個跟安禾監禁在一個倉庫里的身負重傷我卻兼顧不得的我軍的臥底,所以,我救你,本該是情理之中。要謝,也該是我謝你。」
「你不必謝我。」簡楓淡淡道:「我不是救世主,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我那麼做,只是為了安禾----依著她的性子,就算逃出去了也勢必會折返回去搭救你們那兩個臥底,如若我不讓人去救他倆出來,那安禾再回去,就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所以說,你一早兒就知道那二人是我們這裡派過去安插到你和簡仲身邊的臥底?」
「沒錯。」簡楓淡聲道。
「那你為什麼不在發現他們是臥底的瞬間就處理掉他二人?」許尉接著問道。
「很簡單。一是因為既然他們是你嗎軍隊的臥底,那就意味著他們會定期不定期地向你們暗中報信,與此同時,你們那邊就會有一些我想要掌握的信息反饋回來。」
「那第二點呢?」許尉追問。
「我的本意是,即便有一天安禾落到了簡仲手裡,有你們軍隊的臥底在,他們幫助她逃脫的可能性就會大一些。正所謂有備無患。」
許尉聞言後下意識地輕輕感嘆了一聲。
這個人做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在為安禾考慮。如此一來,倒也真是可憐了他的一片真心。
「我剛剛說了,我救你,原因有三,這第三條……」思緒及此,許尉繼續緩緩開口道:「第三條便是我五年前欠你的那一份人情。」
此言一出,許尉與簡楓二人竟然都不約而同地靜默下來。
「這事兒……也不要跟她講。」良久,簡楓才淡淡開口道出這句話來。
「你這算是傳說中的『做好事不留名』嗎?」許尉語氣平平卻說出這般調侃的話來。
「我只是不想勾起她的傷心事。」簡楓靜靜地開口道:「何況……當時我替你救出的,只是一具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的年輕軀體罷了。」
這一次,房內的沉默忽然被打破。
許尉沒有說話,簡楓亦不曾語。
衝動之下推門而入的,卻是一臉蒼白的安禾。
☆、插pter 54.
一時間,病房之中再度陷入了靜謐。
許尉率先從愣怔中回神,望著安禾臉上那錯愕與脆弱交加的複雜模樣,他不著痕跡地輕嘆,繼而竟然緩步退出房門。
他想,他該給安禾一點兒時間去梳理這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切。
況且,他也該給簡楓一點兒時間……最後的,最後一次對著安禾開口表白他沉寂已久的心聲。
這並非是他對簡楓的一種「施捨」,而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對於簡楓而言,這樣的時刻,該是他盼著許久了的。
隨著許尉的離開,病房裡只剩下安禾與簡楓二人。
從恍神當中抽離的簡楓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密實的長睫輕抬,他深邃的眸子徑直望向此刻正站在自己對面的安禾。
「你來了多久?」
依舊是那副低沉動聽的聲線,哪怕此刻當中正裹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喑啞,也依舊是一副充滿磁性的撩人嗓音。
「你……不用瞞我了。」安禾輕輕地闔上眼帘又再度睜開。「我都聽見了。」
簡楓頓了一下,隨即淡聲道:「恩。」
望著簡楓那俊美無暇卻異常消瘦的側臉,安禾忽然間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以為他們的人生根本就不會有交集,到頭來,到底,還是欠了他的。
「五年前……」安禾緩緩地咬住略顯蒼白的下唇:「安宇的事情,謝謝你。」
「我說了,不用謝我。」簡楓緩緩抬眼對上安禾的視線:「我只是碰巧在場。況且,畢竟我救得……不是那個擁有鮮活生命的他。」
安禾垂眸,又慢慢抬眼:「我們的那兩個臥底……也多謝你。」
「安禾。」簡楓的聲音沉靜而又清晰:「我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你那一個『謝』字。」
「如果不是你事先派人救走了他們,許尉無法兼顧,也不可能單刀赴會去挑了簡仲的場,替安宇報了仇。」安禾緩緩開口道:「除了『謝』,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
「怪不得……當時門外的那群人聽見槍聲後沒有衝進來……」簡楓微微一怔又淡淡地牽了牽嘴角:「X軍區特種大隊的『尖刀兵』果然名不虛傳。」
安禾不語,望著簡楓微微泛著青色的眼眶,一時間,百感交集。
這個世界,最讓人忐忑不安進退兩難的,就是「人情」二字。
更何況,她安禾欠得人情是一個跟她完全處於敵對立場的人給予她的。
「你的身體……」安禾皺眉,輕輕地嘆氣:「為什麼不手術?」
「沒用的。」簡楓的面上竟然還漾著些許笑意,儘管那抹笑容淡得仿佛要失去顏色一般。「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我能為你做什麼?」安禾抑著內心裡突入而來的負面情緒抬眸望向簡楓。
「如果你一定要這麼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想你該是知道的。」深咖色的俊眸似是要將安禾看穿,維持著這樣的目光,簡楓淡聲道:「如果我說,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裡,我要你像陪伴許尉一樣待在我身邊,你肯嗎?」
安禾是心思多麼玲瓏剔透的一個人,簡楓話里的意味她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心裡倏爾到來的是一股極其錯綜複雜的感覺。
「我可以照顧你,陪著你。」安禾靜靜地望向簡楓:「只是……是以一個友人抑或是夥伴的身份。」
簡楓輕輕地揚唇,一雙俊眸再度落到安禾的容顏之上。
「果然……安禾就是安禾。」
「抱歉……」安禾不著痕跡地輕嘆。
「嘖……」簡楓比了個手勢打斷安禾的話:「你不需要對我道歉。如果你剛剛背叛自己的心聲選擇了委屈自己,我反倒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
說到底,令他簡楓遲遲放不下的,不就是這樣心意堅決、乾脆利落的她嗎?!
「那……我先出去了。」此時的安禾已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對面那人:「你好好休息……心態很重要。」
「哈哈……」一時間,簡楓竟然沒能抑制住破口而出的笑意:「怎麼聽你說這話,有一種讓老中醫會診的感覺。」
望著簡楓臉上那抹發自肺腑的真實微笑,安禾竟然在片刻間微微紅了眼眶。
「簡楓,無論如何,謝謝你。」
俊眸微闔,簡楓對著安禾輕輕頷首。臉上的笑容也在安禾轉身離去的一瞬以那樣的姿態凝在了嘴邊。
即便到了最後也不能擁她入懷,能夠見到她臉上露出那樣的表情,於他簡楓而言,已是別無他求。
遇見她,愛上她,似乎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因著她,他才敢於伸手去觸碰那平素里他不敢企及的陽光。
這樣的遇見,即便註定是錯過,他也不後悔。
「安禾……」形狀完美的薄唇再度揚起,簡楓的嘴角帶著笑意,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輕輕喚出這個名字。
記憶卻不遠萬里,飄轉翻飛到那個午後他們初遇的場景。
她蹙眉斂眸,對她的敵意視若不見,手下替他包紮的動作不曾有過半分遲疑。
「我說過,我是醫生。對我而言,沒有壞人,只有傷員。」
那脆生生的嗓音仿佛還迴響在自己耳畔,宣告一般的話語更是自那時起就在簡楓的心中深深地刻下烙印。
閉上眼,似乎就能看見那張明媚生動的側臉。
明艷,嬌美,更好似攜著與生俱來的明朗與燦然一般,帶著令他無法割捨的陽光的溫度,深刻而永久地在他的內心駐留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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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著那樣複雜的心情,在退出簡楓的病房後,安禾緩緩踱步到醫院的大門處。
時值黃昏,進出醫院的人稀稀落落,不算多卻也不少。望著眼前那自己早已司空見慣的景象,安禾卻突然沒來由得感到一陣疲憊。
短短的幾天內,她從一件事情被卷進另一件事情,突然、急切而沒有預兆,身體上的傷害與倦乏自不必說,那些瞬間而至的信息與真相才是真正令她措手不及的。
本以為所有的真相盡在自己掌握,然而當一切現實呈現在面前的時候,安禾才知道,全部的事情,都只差了一點點。
便是這一點點,即可讓一個人的思緒紛亂無邊。
雙腿的力氣仿佛都要被抽空,壓抑著那種酸脹無力的感覺,安禾的視線卻落到離自己不遠處的那個人的身上。
在見到安禾身影的那一刻,許尉緩緩熄了自己手中那剛抽了一口的菸捲兒。
「叩……」修長的食指微蜷,許尉翻轉手掌,用指節輕輕敲了下自己右邊的石階示意安禾過去那裡坐下。
眼帘輕闔,安禾乖順地斂眉垂眸,緩步踱過去挨著許尉慢慢坐下。
衣襟相觸,隔著一層薄薄的軍襯,許尉那和煦蓬勃的體溫就那樣透過橄欖綠的布料印貼傳遞到了安禾的肌膚之上。
安禾的心底瞬間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