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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19:43 作者: 西子棲
狗皇帝自個兒就是個不受規矩約束的主,在小事上,很是縱容她,幾乎是無所不從。
只是不同於狗皇帝,朱顏實在不喜大排場,出門前呼後擁,車馬喧囂,儀仗赫赫,所以才會很少出宮。
——
大虞宮中的鳳儀宮,朱顏從第一次見,就覺得它厚重莊嚴,完全不同於其餘東西六宮的浮華精巧,風格倒是與位於前朝的乾元殿頗為類似,靠近前,一股盛大的威嚴撲面而來,攜煌煌之勢,彰顯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朱顏一直不太喜歡來這地方。
或者說,能讓她感覺到壓迫的地方,她都不喜歡。
只是今日,在她踏入鳳儀宮後,劉皇后問她,「阿顏,你喜歡這座鳳宮嗎?」
朱顏聽了,在這一瞬間,仿佛看到鳳儀宮的那份厚重與莊嚴坍塌了一角,哪怕劉皇后此刻挺直著背,儀態端莊,在盡力維持,但眼裡的暗淡無光,還是透露出了虛弱。
朱顏搖了搖頭,「我從未奢望過中宮之位,娘娘該知道的。」抬頭,目光毫不閃避,緊接著又問道:「前朝出了什麼事?」
「趙王張浩謀逆,趙王府上溯三代及以下三代,共四百一十二人,皆處死,趙國六郡之地,削去五郡,只保留邯鄲一地以奉家廟,另選清河王長子入繼趙王一脈,以保第一代趙王趙獻王香火不絕。」
朱顏早在聽到『皆處死』三個字時,腦袋便嗡嗡直作響,手要扶著身側的憑几與矮桌,才不至於發抖得厲害,許久才出聲問:「朝臣呢,就沒有勸諫的?」
「誰敢?大理卿丘於揚就是陛下的一把刀,御史中丞黃成,是陛下的一張嘴,中常侍楊新及其爪牙是陛下的一雙眼,更是橫行京城,糾查不避權貴,這次又事涉藩王謀逆,一個不好,牽連進去,便是闔族之難,滅頂之災,誰敢?」
劉皇后語氣微頓,壓低了聲音,似呢喃般道:「從此之後,趙王一脈再無人知曉,那個子立母死的隱密祖訓,而之前宗正寺的那場大火,也把所有過往記錄都燒沒了。」
朱顏猛地抬頭望向劉皇后,「娘娘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襄陽都不敢進宮講,別的外命婦只怕更不敢。
這種情況下,前朝後宮,消息完全不通。
「楊新親自來告訴本宮的。」劉皇后聲音中帶著激憤,近乎於失控,「阿顏,我記得楊新得罪過你……」
「很久之前的事,我已不記得了。」
朱顏立即出聲打斷劉皇后的話,不管劉皇后希望她做什麼,她都不想干涉進去,反而提醒道:「娘娘,楊新膽子再大,也絕不敢自作主張,他會這麼做,只能是皇上授意的。」
「我知道,」
劉皇后忽然近前,似下了很大決心,緊緊抓住朱顏的手,「所以,阿顏,你幫我向皇上求情,活我一命,保劉氏闔族周全,我甘願讓出皇后之位,此後餘生,遁入道門,閉口不言,不再對人說一個字,我會守住隱密。」
話音剛落地,一聲冷哼突然從殿外傳來。
大殿內的朱顏和劉皇后齊齊心頭一陣驚顫,抬頭朝外望去,只見一抹明黃出現在敞開的殿門口,「朕只相信,死人才不會說話,才會守住秘密。」
聲音極其冷漠,不帶一絲感情。
劉皇后努力克制住心頭的驚駭,努力控制住渾身的顫粟,站起身行禮,「拜見陛下。」
此刻,劉皇后顧不得朱顏在場,只能抓住這個難得的面君機會,她上次見皇上,還是一年前的除夕家宴,抬起頭,對上一雙冰冷而銳利的眸子,出口的話,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顫音與哀求,「妾與陛下,十八年夫妻之情,難道換不得一個『信』字?」
朱顏忽覺心頭髮寒,沒有跟著起身行禮,直愣愣地盯著狗皇帝,眼前的人,不像一個真人,並且,狗皇帝出現得太快了,幾乎她一往舊宮來,狗皇帝就得知了消息,就立即往這兒趕來了,不然不會這麼快到達。
狗皇帝看了眼呆愣的朱顏,心頭一嘆,神情微緩,「你先回七星宮,朕讓刑恩送你回去。」
扭頭朝外喊刑恩進來。
朱顏沒有拒絕,眼下,她待在這裡也不適合,劉皇后想見她,一來大約是想請她幫忙求情,二來便是想面見狗皇帝,朱顏沒有再去看劉皇后,或許劉皇后也不想被她看到這麼狼狽的一面。
只是朱顏離開,經過狗皇帝身邊時,還是頓住了腳步,對狗皇帝說道:「我希望陛下廢除那道聖旨,就是不想死人。」
她不知道,劉皇后能不能說動狗皇帝,保下身家性命,但她不願劉皇后死,更不願意劉皇后是因為知曉那道祖訓而被滅口,從而枉死。
大殿內,自朱顏離開,緊張氣氛一下子繃到頂點,狗皇帝目光冷冷,盯著劉皇后,狠聲道:「你不該把她拉進來。」
劉皇后心道果然,只要事涉朱顏,皇上的關注點,永遠在朱顏身上,她自問了解皇上,卻終究料錯了一樣,帝王恩情似流水,偏偏在朱顏這兒,打了個長頓,「妾在陛下眼中,早已是死人一個,哪還有什麼該不該做。」
劉皇后第一次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勇氣,繼續道:「她本就是局中人,陛下擔心我外泄,難道不擔心她外泄。」
皇上冷笑一聲,「誰會信?」
劉皇后愕然,很快明白過來,是呀,到那時,知情人都已死,朱顏是皇后,阿稷是太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縱有子立母死的謠言傳出,也會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