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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19:43 作者: 西子棲
據說是并州刺史派人提前清道,把聖駕要經過的路段上的行人及百姓全部強行驅離, 這活計, 原本是隨行的張素帶領龍武軍乾的活,屬實是讓人搶了活, 狗皇帝聽說後卻心生懷疑。
這次天子北巡, 無論聖駕到何處,他一再對外強調過當地官員不得以聖駕出行作為藉口擾民,也無須民眾避讓聖駕, 僅僅是讓隨行龍武軍開道。
并州刺史主動這麼幹,給了狗皇帝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點了隨行的朝議郎張智與中書舍人成端分別出去暗訪。
這一查, 就查出了大問題。
當地官1員貪1腐嚴重,巧立名目,雜稅繁多,
朝廷田賦的徵收標準為十五稅一, 但并州轄區內的雜稅攤派, 高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達到十五稅六、或十五稅七, 百姓為了交稅,不得不買掉土地,淪為佃農,最後辛苦一整年,還倒欠地主一筆錢。
「……你們天天告訴朕,天下國富民豐,盛世之景,如今三晉之地,民有菜色,野有餓殍,這就是你們說的盛世?風調雨順之年,尚且如此,要是遇上天災荒年,豈非逼民造反。」
「陛下慎言。」無論是回稟事情的張智與成端,還是來旁聽的尚全、令狐游,皆嚇得紛紛跪了下來。
皇上目露寒光,怒斥道:「有什麼可慎言的,朕從不懼天災,相比於天災,人禍才是真正的大禍,也是為禍的源頭。」
頓了下,立即下令,「去,宣丘子進速來晉陽,另外,把周宣也給朕叫來,他御史台的監察院是不是停擺了,并州這麼個情況,他竟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丘子進即丘於揚,字子進,來行宮前,已正式走馬上任,接任大理寺寺卿一職。
四十歲不到的大理卿,也是國朝獨一份。
周宣,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掌御史台,有監察彈劾之權。
「陛下要不先召見一下原并州刺史洪承,問問情況。」令狐游建議道。
「朕不見了。」
皇上覺得見到洪承,只會讓他想砍人,一地刺史,代天子牧民,卻在地方上巧立名目,為自己斂財,他心裡已下了決定,以後各地刺史任命前,他都要親自見一見,「讓丘子進去見他,先把人逮捕了,控制起來,絕不能讓他自殺逃罪。」
聖駕就此在晉陽城外的一個莊園裡駐留。
丘於揚是三日後抵達的。
同時,皇上聽從了右龍武軍大將軍張素的提議,調了駐守安北都護府的兩千羽林軍來晉陽,也在同日抵達。
自丘於揚腳踏入晉陽城那一刻起,整個并州官1場震動,皇上特意賜了丘於揚一柄尚方寶劍,給了先斬後奏之權,從晉陽開始,從上到下,殺得人1頭1滾1滾,除官1員外,連當地豪1強1富1紳都沒有放過。
凡牽涉進貪1腐案中的人,都被誅殺,家人遷徒流放嶺南,家產全部沒收充公,右僕射尚全幾乎是連夜請調了戶部的度支部人手過來幫忙,又從國子監借調了一批明算科的學生。
自從科舉考試以選拔實幹人才為主後,明算科的學生明顯增多。
半個月後,整個并州官場,差不多十職九空了,在行宮內,分管吏部的左僕射郭伍急得天天揪鬍鬚,原本不多的鬍鬚肉眼可見地稀疏了,在晉陽城中,核查沒收的金銀田宅糧帛的右僕射尚全,都興奮地樂上了天。
半月前,他還在愁安北都護府蘇都護要的巨額糧草輜重軍餉以及軍功賞賜,這下子全有了。
不,還有盈餘,往後數年,朝廷對外用兵的錢也有了。
他終於能喘口氣了,天天被皇上追著要錢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難怪皇上總和他說,不要盯著百姓那點三瓜兩棗,要盯也盯著這些大戶,豬還要揀肥了殺,陛下真是高瞻遠矚,思路總與旁人不同。
皇上在莊園裡,聽到尚全報帳時,直接摔了一個雨過天晴的瓷杯,砸倒了對面的琉璃屏風,發出了巨大的叮呤咣啷聲響,只他冷冷道:「五年國庫收入總和,比朕還有錢,這是敲骨吸髓,壓榨到了極致,以一州之力,富過朕一國,洪承死了沒?」
「還沒有。」回話的是丘於揚。
「洪承本人處凌遲之刑,夷三族,此次并州,凡貪污受賄超過一萬貫錢者,流放至嶺南的家人貶為賤籍,永不特赦。」
丘於揚應聲唯,遞上一本卷宗,「陛下,這是洪承和其他官員招供的,賄賂京城權貴的名冊。」
「都有誰?」皇上沒有急著打開,抬頭問丘於揚,洪承幹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上面沒保護傘。
丘於揚卻沒立即說,看了眼右僕射尚全。
皇上揮手讓尚全先下去。
丘於揚才開口道:「孝昌王,每年兩萬貫錢,御史台監察御史劉仁,每年一萬貫錢,中書侍郎穆竹,每年五千貫錢,這是定期的孝敬,另外都是些零零散散的。」
孝昌王是皇上的十弟。
「派人召孝昌王來行在問話,劉仁和穆竹倆人,告訴周宣和謝中書一聲,按律法辦。」皇上直接下令道。
晉陽離孝昌王的封地很近,只半日功夫,就傳來了消息。
孝昌王帶領王府家眷服毒自盡,留下一道遺言:孤與陛下一父所生,相差半歲,陛下富有天下,孤僅多取一州賦稅,何罪之有。
皇上憤怒之餘,立即派丘於揚去查孝昌國的情況,果然與并州相差無異,孝昌王就藩十二年,對百姓橫徵暴斂,山川礦產之利全部收歸王府,王府內錢糧堆積如山,民間卻饑荒不斷,常有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