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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19:43 作者: 西子棲
「行了。」
劉皇后出聲打斷了沈才人的話,面上的耐心消失殆盡,笑容也隱去了,板起臉訓斥道:「沈才人,有些無中生有的事,你敢說,本宮卻不敢聽,本宮希望你謹記一句,為了你好,改掉亂嚼舌根的毛病,凡事一碼歸一碼,不要扯到旁人身上去。」
沈才人見慣了皇后笑臉相迎的模樣,頭次見皇后變臉,這般神情嚴肅,嚇了一大跳,站起身,都不敢坐,喊了聲娘娘,才意識到,這是皇后,不是家中姐姐。
劉皇后沒理會她,扭頭叫劉姑姑取本宮規來,等取來後,直接讓劉姑姑遞到沈才人手上,「這本宮規,你回去後,好好學習,今日是端陽佳節,本宮念你初犯,就不罰你抄寫了,剛才你所說的話,本宮不希望聽到第二次。」
沈才人接過一本厚厚的宮規,足有兩寸厚,壓得她雙手微沉,她打小看書就犯困,這下子,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再看皇后依舊是肅著張臉,眼神卻分外凌厲,唬得她不敢對視,也不敢出聲,由著劉姑姑引著她離開鳳儀宮。
劉姑姑把人送走,迴轉身,就見皇后在揉太陽穴。
「娘娘這是又頭痛了,要不要叫李院正過來瞧瞧。」
「不用。」
劉皇后擺了擺手,臉上威嚴盡褪,只剩下無奈與擔心,「之前瞧著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也變得不知所謂了,剛才那話,她要是在皇上面前提起,我都替她捏把汗,只希望她能把我的話聽進去。」
「奴才覺得,她也沒說錯,朱美人算哪門子聽話。」
「本宮倒寧願,她們都像朱美人,至少朱美人鬧的是皇上,不是來鬧本宮。」劉皇后不可置否道,她是後宮之主,執掌宮權,除了打理後宮事務,還得處理後宮紛爭,好在,宮裡除了新近得寵的,舊人都比較安分。
因為她告訴沈才人的那句話是實情。
皇上確實喜歡聽話的女人。
自她進東宮做太子妃算起,在皇上身邊七年有餘,所有不知分寸恃寵而驕的女人,都讓皇上或貶或斥,徹底失了恩寵,這麼些年,唯有朱美人例外,卻正因為有這麼個例外,很多人都想成為第二個例外。
然至今未曾出現第二例。
「娘娘,刑恩剛從前面派人過來傳話,說皇上帶人出宮去相國寺看太后了,至於鄧家家眷,皇上讓娘娘先留她們在宮中一日,到明日晚間再放了她們。」
劉姑姑的稟報,打斷了劉皇后的思緒,收斂起心中的感傷,起身去見那些鄧家的夫人們。
——
相國寺。
自從去年正月鄧太后離宮到相國寺,相國寺便從香火鼎盛的皇家寺院,變成了戒備森嚴的皇家禁區。
「陛下今日怎麼來了?」
「朕來陪母后過節。」皇上進入太后所居的禪房,在鄧太后對面的菖蒲蒲團上跪坐下來。
「寺里全是素齋,孤可沒有好膳食招待陛下。」鄧太后一身緇衣,頭髮只用兩根竹簪子給盤了起來。
「朕的確不喜這些清湯寡水,看著就沒胃口,這樣吧,朕看著母后用膳。」皇上讓上完素齋候在旁邊的宮人都退下,跟他來的常興,一開始就沒進來,還有被他臨時安排到這兒來看守太后的楊新,也一併候在外面的中庭,遠離這間禪房。
皇上又含笑道:「朕好歹叫您一聲母後,總得讓你用完這頓飯,是不?」
鄧太后聽了這話,臉色微變,垂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神情變得緊繃,眼光銳利如箭,盯著面前皇上,質問道:「九郎,你到底來幹嘛?」
「母后不知道?」皇上反問一句,又嘲笑道:「朕當然是來答謝母后的大禮。」
鄧太后微微一愣,很快明白過來,強作鎮定道:「這麼說,除了衛庶人之外,朱美人也知道了那個隱秘,不知九郎這回打算怎麼處置朱美人?」
問完,也不等皇上回話,徐徐念道:「國朝太子,首為元後之子,假使元後無子,則必為先皇后之子,如其不然,天下共擊之。」
「若非元後之子承大位者,必母死而子立,亡母追封為皇后,序嫡以繼大統。」
「這可是高祖皇帝定下來的規矩。」鄧太后又強調一遍,「九郎總不能違背祖制。」
皇上面色一凝,眼神發冷,他當然知道這是本朝高祖皇帝定下的規矩。
自高祖後,國朝每一任皇帝不僅知道這條規矩,還知道高祖最開始定的規矩,便是子立母死。
高祖的原話是:朕身為開基之主,猶受制於太后與長公主,後世為君者,未必有如朕之賢明,豈不更受制於婦人之手,鑑於前朝亡於女主亂政,本朝不能重蹈覆轍,故定下此規矩,令後世子孫遵循,務勿違逆。
據說,當時的開國太后,也即是憲烈太后知道後,大罵道:「按此規矩,誰敢嫁入皇家,後宮誰敢生兒子,你們張家兒郎都不用娶妻了,等著斷子絕孫算了。」
因憲烈太后重嫡出,卑側室,所以最後把子立母死的規矩修改了一下,元配生子,不必子立母死,很大程度上保證了元配皇后的權利,更不用擔心被後宮妃妾因子嗣取而代之,維持了後宮的穩定。
修改後的聖旨,除皇帝間口耳相傳外,皇家天??閣有一份存檔,宗正寺寺卿手握一份,便沒有對外公布,漸漸成了宮中一個大隱秘。
當時,高祖還說過一句:「元配皇后雖與皇帝年歲相近,但一旦比皇帝活得壽長,待兒子繼位,同樣也會幹預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