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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19:43 作者: 西子棲
    沈寶林知道乾元殿是皇上的寢宮。

    她一直知道,她住在裡面的時間不會太長,但沒料到,就到今天為止,心裡悶悶的,失望瞬間爬滿圓臉,一覽無餘。

    「等朕空了,就去看你。」

    「那陛下什麼有空?」

    「你在乾元殿待了這幾天,更清楚朕什麼時候有空。」狗皇帝輕笑著,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才鬆開。

    沈寶林立即紅了臉。

    不知是捏紅的,還是羞紅的,重重跺了下腳,撅嘴跑了。

    狗皇帝望著沈寶林鮮活的背影,微微愣了下,才邁開步子,出了春華宮,上了轎攆,一路乘攆直至芙華宮的宮門口,沒讓刑恩宣駕,也沒讓門口的內侍宮女通傳。

    打聽到朱顏在筆墨軒,狗皇帝徑直走了過去。

    因朱顏不喜人近身伺候,宮女內侍都候在筆墨軒外頭,看到皇上過來,剛要行禮通報,卻讓刑恩給攔住了,招手示意他們走遠一點,他自己同樣沒跟上去,止步於迴廊外。

    筆墨軒朝南敞開,左邊連著直通正殿的九曲長廊,右側是一面尺幅窗,窗外有兩棵李子樹,李花已謝,掛上了小青果,敞開的南面四太遠正對著低矮的假山,通過水車引流水自假山頂落下,形成一面水瀑,水聲潺潺,有取靜之意。

    經過水瀑旁,狗皇帝一眼看到朱顏伏坐於案幾前,案頭左上方攤開有一卷書,面前鋪有澄心堂紙,蔥管一般的玉手執著紫毫筆在不停疾書,眉眼如畫,神情專注沉浸,認真極了。

    人坐在那兒,如嬌花照水,透著一股子靈氣,倭墮髻垂於腦後松鬆散散的,水潤的杏眼,如秋水橫波,曾經的嗔笑怡然,浮現於眼前,此刻,芙蓉面上未施粉黛,卻有一種乾淨剔透,略顯蒼白臉,又添了幾分風流婉轉之態。

    狗皇帝看得呆愣了一會兒。

    春風桃李百花盛,猶輸阿顏三分芙蓉面。

    後宮宮娥嬪妃無數,論顏色,在他眼裡皆不及阿顏。

    怎樣的阿顏,都是最美的。

    這一刻,連阿顏氣性大,他也能理解了。

    美人還不興有點不一樣性情?

    狗皇帝進去時,腳步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似生怕破壞面前的美感,離案幾還有五步遠時,他看出來,那捲書,是他讓蘭台閣仇學士抄的本朝史錄,即本朝帝王起居注,是最後一卷,關於先帝的內容。

    看來,這些天,她都在看這些史書,還認真做了筆記。

    這倒是個極好的習慣。

    狗皇帝走至身後,先注意到,朱顏左邊手已寫好的幾張箋紙,最上面一張,墨跡尚未乾透,似剛寫完不久,只是看清上面的內容後,臉色陡然大變,幾乎是下意識掃向朱顏在寫的那張箋紙,明明是簪花小楷,卻每一個字眼上都帶有尖刺與鋒芒,直插入他心頭。

    猶如利刃入懷,甚至能聽到一刀一刀捅過來撲哧撲哧的聲音。

    桃花眼猛地一眯,掩去了眼底升起的凌厲,瞬間,手抄起左邊幾張寫好的箋紙,翻開最上面一張,去看下面四張。

    這翻動作,自是驚醒了朱顏,「你……你怎麼來了?」

    語氣由驚訝變成了驚恐,如果現在面前有面鏡子,朱顏一定能看到自己臉色,一寸寸變得愈加蒼白,最後成慘白色,毫無血色,連嘴唇都開始發白,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剎那間凝固住了。

    剎那,萬年。

    朱顏很快回神,強作鎮定,遮擋住案上未寫完的那張箋紙,又抓起紙,兩手交叉一撕,嘶啦一串響,撕成粉碎,然後立即伸手去搶狗皇帝手中的那幾張箋紙,只是狗皇帝似早猜到朱顏的動作一般,舉高了閃避開來。

    朱顏夠不著,看著狗皇帝刷刷地,幾乎是一目十行,掃過四張箋紙,看著狗皇帝陰沉滴水的臉,怒意蹭蹭上揚,目光鋒利似刀刃,挾雷霆之威,撲天蓋地而來,向她射來,逃脫不得。

    朱顏連連倒退,身體靠著案幾,沒有再去搶那五張箋紙,心中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懼怕,她也從未見過狗皇帝這樣,眼神冷酷無情,如看螻蟻。

    第30章 被發現了

    「阿顏,朕一直知道你膽大包天。」

    「朕喜歡聰明人,但此刻,朕寧願阿顏你蠢笨些,慧極必傷,難保長久呀。」

    沒有怒髮衝冠,沒有怒叱呵責。

    外面春光明媚,暖陽融融。

    朱顏卻只感覺到冷,那森冷的目光,冷然的臉頰,無邊無際的冷意在周身肆虐橫流,仿佛先時的滔天怒意不曾存在過,冰冷聲音,便是如同宣判一般,使朱顏整顆心捲縮起來,被一雙手緊緊攥住,動彈不得。

    狗皇帝似無需朱顏回答,朝外喊了刑恩,迅速下了兩道命令,「刑恩,你親自帶人,把芙華宮所有史書,全搜出來,全部給朕銷毀,從今往後,芙華宮不得出現史書。」

    「另外,從即刻起,四皇子搬離芙華宮,搬去乾元殿仁守堂撫養,傅姆與照料起居的宮人內侍隨行。」

    前一道旨意,在朱顏的意料之中。

    後一道,卻讓陷於極端恐懼中的朱顏驚過魂來,開口的聲音都止不住地顫抖,「你不能這麼做。」進宮第五個年頭,這還是她頭一回深刻地感受到徹骨的害怕,沒有絲毫底氣,「田田年歲還小,不能離開生母。」

    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只是扶著案幾邊緣的手,都止不住地發抖,指尖又涼又白,「你以後會有很多兒子,我只有田田,有前車之鑑在,我也不會學鄧淑妃和衛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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