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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6:12:47 作者: 岩兮棗
齊澤林的訴狀就像是一顆石子,在按部就班的朝會上頓激千成浪。寒門清流群起而攻之,各個哽著脖子就像是要吃人一樣朗朗著要徹查給個說法,上官榷一派自然據理力爭一一反駁,控訴無端污衊整個朝殿就是是炸了鍋一般,仿佛下一刻手中的笏板就要砸到對方腦袋上。
燕輝本就站在第一排邊角上,人群一朝中亂他的周圍就更顯空曠了。他目瞪口呆地在龍柱旁看著文人們互噴飛沫,平生第一次參加朝會,簡直驚呆他了。
「夠了!」魏帝如鷹般的眼已經越來越沉,臉上的怒氣就像是是要控制不住一般,徼循京師改制之事近在眼前,費了這麼久的心思,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情,這讓他怎能不怒?
「放肆!」天子一怒可鎮四海,吵鬧的大殿立馬靜了聲,一時間所有人都捧著笏板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唯恐成了出頭鳥。
魏帝垂眼望著手捧訴狀跪在殿中的齊澤林,此事雖大,但物證不足,眾議沸騰之下他下令徹查是必然,但只要上官榷能儘快摘出來,對軍制改制之事也就不會有什麼影響了,他咳了一聲,正想說話,結果突然聽見跪在地上的齊澤林大笑了幾聲,聲音含悲無盡蒼涼。
「天地不仁,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低頭悶笑了幾聲,再抬起頭時眼神已然平靜無波,就像是早已準備好了死亡和台詞,「世道不公,科舉不公,這世間的公道何在,我等讀書人幾十年寒窗苦讀又有何意?!」
一語畢,齊澤林帶著一股子絕望,狠絕地撞向了最邊上的龍柱。
第十章
鮮血撞濺在描金的龍柱上,龍首高高揚起,俯視著爪尖上的血跡,龍眼無悲無喜,就像是在俯視著一場無關痛癢的鬧劇。
燕輝反應的最快,連忙將人放平,用衣物按壓止血。然而齊澤林的瞳孔卻止不住的渙散,鮮血不斷從他的口腔鼻腔和耳道中流出。
「太醫,快宣太醫!」
太監聲音從殿內傳到殿外,一聲聲傳遞,此時此刻,絕大多數人都不希望此人就這樣死去,包括上官榷本人。
一個素有聲名的文人敲登聞鼓告他和一個素有聲名的文人敲登聞鼓以死明志告他,帶來的輿論效果可有雲泥之別。
按照之前的約定,齊澤林會在今日敲響登聞鼓將訴狀呈上御前,為避免一些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柳綽一早便進了宮。慈元殿內,她正陪柳荺心喝著茶,二人很有耐心,都靜靜地等著前朝的結論。
「皇后娘娘,三皇妃,」派去打探消息的宮女回來了,臉上帶著受驚過度的惶惶不安,「齊,齊先生在朝堂上撞柱了,流了好多血,聽太醫院的人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碰——」柳綽的茶盞跌落在地,她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她明明...這和他們先前約好的不一樣,她明明和齊澤林說過,她只需要一個契機,皇帝是否同意下令徹查都沒有關係,她要的只是一個能讓上官榷緊張起來的契機。
為什麼?她想不出任何情況使然,也想不出任何理由,齊澤林為什麼要選擇自戕?
「慌什麼,」柳荺心緩緩地放下茶盞,「這樣對我們不是更有利嗎?齊澤林這一死,事態就更嚴重了,皇上就是想輕易把上官榷摘出來都難了。」
柳綽盯著柳荺心,眼中難以言喻地升起了幾分憤怒,這是她從來不曾在柳荺心面前表現過的情緒,「是您逼迫的他?」
也不怪柳綽會如此想,此事的來龍去脈和布局打算她只和柳荺心詳細溝通過,就連她父親那邊都不清楚全貌。
柳荺心沒有想到柳綽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柳葉眉微蹙,雍容華貴的面容上帶著些許不滿:「放肆,這是你和我說話時該有的態度嗎?」
柳綽告罪,但態度上卻沒有絲毫退讓。
柳荺心看著柳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她冷哼了一聲,語氣雖不太好,但終歸還是開了口:「自然不是我,既然我說過此事交給你全權處理,便不會再插手做任何事情。」
柳綽清楚柳荺心的性格,她不是一個做了卻不敢承認的人,她既然說了此事不是她所為,那肯定就與她無關。
那到底是為何?聽太監描述今日朝堂上的情況和他們預期的相差不大,齊澤林到底為何要這般?明明前幾日見面他還沒有一絲想要赴死的打算,孩童的三字經他還沒有教完,樂坊的詞他也才填到一半......
「皇后娘娘,」柳綽咬了咬牙,「能否安排我去太醫院見齊澤林一面?」
「胡鬧,」柳荺心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柳綽,「且不說男女有別,你一個王妃跑去前朝關心一個外男會被傳成什麼樣子。就說現在的局勢,多少人的眼睛都盯在太醫院,你現在過去,豈不是告訴所有人你和這件事情有關?!」
柳綽何嘗不知道柳荺心話中的道理,但齊澤林是她一力說服拉入局中的,她承諾過他未來前景,也承諾過他性命。
柳荺心看見柳綽的模樣,無聲嘆氣:「派個太監去守著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單獨說上話。」
然而派去的小太監最終也沒能在重重太醫的照護下找到單獨說話的機會,齊澤林撞得決絕,即使是最好的聖手,最終卻也無力回天。
齊澤林血濺朝堂的事情很快就在市井茶坊中傳開了,其中不乏柳家提前安排好的人在推波助潤,但主要的原因還是齊澤林本身的名氣和權貴隻手遮天換卷滅門之事激起了所有無權無勢之人的恐懼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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