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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4:57 作者: 維生素ABC
    「花兒,不要太固執,趁著他還活著,趁著他能夠見到你,趁著還來得及……去見見吧,我給你訂機票。」

    「你不陪我去嗎?」

    「我也想陪陪我父親。」他親了親她的額頭,聲音里隱隱帶點兒顫抖。

    柳媽媽沒想到章劍會說服柳浣花跟她一起去,所以十分感激。

    「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謝,那就早點回來。」他 只是淡淡表態,不甚熱絡。

    柳媽媽沒太在意,只是看著關於柳浣花父親竇應承的資料,心裡已經平靜。對其複雜龐大的背景,終究只餘下雪泥鴻爪般的唏噓和感慨罷了。

    或者說這次去見他,無論怎麼樣,只是為自己那十幾年,劃上一個完整的句號而已。

    決定去之前,章劍提出要先登記。

    柳浣花這才想起那次他對媽媽撒得慌,十分幸災樂禍:「不是已經登記了嗎?難道現在要去辦離婚登記?」

    章劍咬牙切齒地將她壓在身下:「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離婚?門都沒有……」

    柳浣花扛不住:「剛剛不是來了一次嘛?還要啊……」

    章劍笑得雅痞十足:「怎麼了?懷疑我的戰鬥力?」

    一邊說著沒皮沒臉的話一邊行兇做案……

    「啊……哦……嗯……」不一會兒,柳浣花有氣無力的媚聲就毫無規律地響了起來。

    章劍每每看她為自己神魂顛倒的模樣就極有成就感,立刻就像被打了雞血上了發條一樣,龍精虎猛了起來。

    她越發叫的厲害,只是不明白為何今天他顯得這樣急迫而兇猛,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撞飛了去一樣。

    ……

    柳浣花對於自己的父親幾乎一無所知,在機場見到竇唐風的時候極是詫異。

    對方率先打招呼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那個,小妮姐還好嗎?」

    「你到了就能見到了。」隨即紳士地朝柳媽媽和她彎腰行禮,接過他們的行禮。

    章劍一人來送行,在她耳邊叮囑:「早些回來,我會想你的。」

    柳浣花不明就裡。紅著臉點頭,想起他那次去日本,似乎就是在昨天。

    「竇總,那她們母女就拜託你了。」

    「這是我分內的事。」

    柳浣花看著他們倆莫名其妙的寒暄,更加一頭霧水。

    十幾個鐘頭的飛行讓人筋疲力盡,柳浣花一向有飛機綜合徵。

    一下了飛機就頭暈目眩,整個人連站都站不穩。好在有車子在等著,一排的黑衣人叫她嚇了一大跳:「媽媽,他們都是誰啊?」

    一群人恭恭敬敬分成兩排,齊聲彎腰敬禮:「歡迎四夫人和二小姐回來。」

    她一下子退出去好遠,攥著柳媽媽的衣角,像個受驚的小兔子。

    竇唐風取了行李過來就聽得他們再一次齊齊敬禮:「六少爺好。」

    她更加緊張了,這亂七八糟的稱呼,真是讓人有些頭疼。

    柳媽媽一直維持著淡定的表情,這時只是緊緊握住柳浣花的手給予她力量安慰她:「別怕,這些都是你爸爸的人。」

    竇唐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對,應該是這些,都是你爺爺的人。」

    ……

    柳浣花瞠目結舌,憑空多出這麼些二十幾年都沒參與過她生命的人,叫她接受不能。只覺得頭越來越重,眼前越來越黑了起來……

    ……

    A市某海景別墅書房裡,窗台上的闊葉鳳尾蘭枝葉。長勢喜人,帶著窗外的風,卻吹不走屋內的一室凝重。

    章劍聲音里有絲絲顫抖:「為什麼要隱瞞?」

    章父只是抿了一口烏龍茶,琥珀色的液體進入嘴裡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澀香。

    「沒有必要大動干戈,就這樣吧。」

    「都這樣了你還願意她現在離開?後面半句他沒有勇氣說出來。」

    「我只是希望她能夠毫無遺憾地待在我身邊,再沒有半點心結,一心一意,只陪著我。」他老僧入定的姿態,語氣里毫無悔意。

    因為他相信,她一定會回來。

    就好像相信,這個夏天,也一定會結束。

    62

    父親(下)

    柳浣花暈里吧唧地跟著一行人上來霸氣十足的房車。

    一路上吐得昏天暗地,柳媽媽急得團團轉,偏偏吃什麼都不止吐。

    到古堡的時候她想驚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這是一片隱藏在喬木林里的英國古堡。全身那種參天大樹,茂密如雲。枝葉都拖曳到地面上了,像是華麗的女王,俯瞰眾生的囂張。一個閃身躲了進去,怕是永遠不會被發現。

    她第一眼就喜歡上這裡,濃蔭匝地,綠影繽紛,這樣的地方,像是中世紀英國電影裡的場景。住在古堡里的金髮女主角就在這樣漫漫汪汪的夏日,不經意邂逅了玉樹臨風的男主角。鞦韆上的紫藤花好像是約好了,一起開放。

    城堡左側牆壁上滿是綠茵茵的爬山虎,襯得整面牆像是一面翡翠樣的琥珀,亦或是一塊巨大的價值不菲的老坑玻璃。

    車子直直開到停車庫,古老華麗的電梯直接將她們一行人送到房子裡。

    柳浣花需要扶著柳媽媽穩住身子,竇唐風似乎有些愧疚:「見完了爺爺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她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巴望著趕緊見那個石頭fèng里蹦出來的勞什子爺爺趕緊將她放生吧。

    既然是血緣關係的祖孫見見面,有必要這麼眼神犀利劍拔弩張搞得跟利比亞局勢似的嗎?柳浣花自從抬頭看著他一眼之後就再也不敢抬頭了,心裡直犯嘀咕。

    再好看的房子,沒有了家的氣息,就等於一座用石頭和水泥砌起來的空盒子罷了。

    柳媽媽倒是一點都不懼怕,語氣里似乎帶著一絲絲嘲諷:「竇前輩,好久不見了。」

    她還記得老人找到她說出的那些殘忍,她還記得他氣勢凌人的眼神和咄咄逼人的架勢。將十幾年前的她,擊敗得潰不成軍。

    那人雖已經白髮如霜,卻尤顯精神矍鑠,眸子裡閃現的是時過境遷的淡然,氣勢卻依舊霸道:「好久不見。」

    柳浣花沒想到自己所謂的爺爺竟然是這樣的大人物,更加驚奇的是竇小妮從樓上蹦蹦跳跳地下樓,看到她跟哥倫比亞看到南美洲一樣驚奇:「花花,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竇唐風這才慢騰騰地解釋:「她就是你妹妹了,四叔的孩子。」

    竇小妮傻愣在原地,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柳浣花其實心裡也驚訝,可是從頭到尾想了一想,也就符合邏輯了。加之來這個地方已經被各種驚訝震撼得麻木了。抗震能力顯然提高了不止一個等級。

    被竇小妮拉到房裡的時候她還是一臉蒼白,說話都是有氣沒力的。

    「小妮,你別嘰嘰喳喳一直問,我現在也是混混沌沌的。

    「可是我好奇嘢,前兩天剛回來,都沒來得及跟你道別。可是這才幾天啊,你就成了我名副其實的妹妹。

    「這簡直是狗血台灣劇嘛,哦不,是韓劇。難怪我們倆那麼投緣……」2小妮比誰都先接受這個事實,嘴巴跟機關槍一樣噼里啪啦沒完沒了。

    「小妮姐,我不是你妹妹。我自是來見一個人,為我媽媽逃回一個說法的。並不打算大規模認親……」她揉了揉眉頭,十分頭疼。

    「你來了,恐怕就走不了了。」竇小妮鄭重其事地說道。

    她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我爺爺是不會放你和柳阿姨走得了。他們這麼些年都在找你們,本來前兩天還挺管家說起要採取行動呢。只是沒想到是你麼。」

    「憑什麼你爺爺要我們留下我們就得留下啊?難道美國沒有人權了嗎?」

    「法律在我們家行不通的,我爺爺認識參議員百分之二十的議員,並且不只是一日之雅的關係。」

    柳浣花這才知道章劍當初憂心忡忡在她耳邊叮囑的原因了。她們母女完全是自投羅網鳥入樊籠嘛。

    「那有什麼辦法出去沒?」她焦急異常。

    「除非四叔好起來,可是他現在失憶不記得所有是人了。而且還痴痴傻傻的。」竇小妮一臉難色。

    竇家爺爺吩咐讓她們休整一整天再去見竇應承,然後便再也沒有出現。

    房子裡的女傭和管家都是講英文的,柳浣花六級成績都還沒出來,聽得並不順暢。

    「媽,我們怎麼辦?小妮姐說他是不會放我們回去的。」她急得團團轉,她現在可算是新婚之人了,結婚證還沒捂熱就遠赴重洋。竟然還被告知已經被軟禁?

    柳媽媽一點擔心的意思都沒有:「你不用擔心,這事兒交給媽媽。」

    「早知道這種情況還不如不來呢,我現在對見他一點企盼都沒有了。」她賭氣說道。

    她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身體的機能已經疲憊到了極致,卻依舊輾轉難眠。手裡握著永遠撥不通電話的手機和紅色的結婚證。

    是那天倉促去領的,結婚照是兩人唯一一次合影。她被擁在他懷裡,幸福甜美,被許諾了一輩子的安好。

    才分開幾天,想念就像是一條射線,有起點,沒有終點,一直蔓延……

    A市現在是白天吧,是晴天還是雨天呢?風大不大?溫度高不高?是不是沒有了我的早晨他連早餐都胡亂應付?是不是在開會的時候會偶爾分個神想我?會不會也在星光璀璨的夜晚睡不著摩挲著結婚證?……

    她就在這些混亂思想里昏昏入睡。

    第二天是個艷陽天,空氣乾燥而焗熱,像是燒烤爐,而她們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烤肉……

    屋子裡溫度恰到好處,柳浣花梳洗完畢隨著柳媽媽下了樓。

    老人仿佛已經等候多時,語氣有些不耐煩:「走吧。」

    於是柳浣花知道了,原來這個血緣上的爺爺,並不待見她們母女。正好,兩看相厭,在不相見是最理想的了。

    竇應承獨自在一棟房子裡,哥德式建築,紅頂白瓦,線條明朗。牆外綠意環繞,視野里是印象派的鮮明風格。倒真算得上是養病的世外桃源不二之選。

    竇應承一個人在院子裡的花圃里手持剪刀奮鬥著,聽到聲音才轉過來微笑了一下。背後的保加利亞玫瑰依舊反季節地開得燦爛如雲。

    那一瞬間,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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