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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4:41 作者: 雲隨風雨過
    蘇千秋自然是不願意。

    王總碰了碰她的肩膀,激起了蘇千秋的一陣惡寒。

    王總卻渾然不覺蘇千秋的厭惡,只道:「我就知道小蘇對司中忠心耿耿,但你這可就傷透了我的心喲。來,再罰一杯!」

    葉瀾溪平和的看著場間另外一位女性被頻頻灌酒,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見蘇千秋喝得七暈八素,王總也慢慢消停了,轉而向葉瀾溪舉起了酒杯。

    他也將葉瀾溪從頭到腳誇了一遍,最後總結說司南好眼光,要和未來嫂子喝上一杯。

    葉瀾溪向司南使了個眼色,司南終於從蘇千秋身上收回目光,緩過神來,按下了王總端著酒杯的那隻手,淡淡說:「瀾溪不太能喝酒,我來替她。」

    他將葉瀾溪的名字喊得如此親切而刺耳,蘇千秋雖然喝得兩頰通紅,可司南那句替葉瀾溪擋酒的話依然鑽入了她的耳,叫蘇千秋冷極了般渾身一顫,眼中浮起一層似醉非醉的水霧。

    一場司馬昭之心眾人皆見的飯局完畢,蘇千秋喝得爛醉如泥,反倒是原本說要賠罪的顧長風滴酒未沾。

    他擔心的看了蘇千秋一眼,提出要送她回去。

    沒想到王總暢快一笑,說不用勞煩顧經理,叫人在酒店上面開間房給蘇小姐留宿就好。

    顧長風愣了愣。他知道有些公司會讓女員工出馬,用身體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交易,但他沒料到,自己公司也會默許這種行為。

    他向司南投去詢問的眼神,可是還沒來得及交流,葉瀾溪便說胸悶,催促著司南快走。

    第二零零章 世界末日

    下到停車場,司南卻沒去開自己的車。他將葉瀾溪帶到顧長風車邊,讓他先送葉瀾溪回去。

    顧長風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去,然後他又不確定的問司南:「先前和他們簽的那份合同,董事會好像還沒過會?」

    司南點了點頭,他明白顧長風的意思。王總老奸巨猾,而蘇千秋就是他加在這份合同上的潛在籌碼。

    葉瀾溪臉色很不好,轉頭向著司南說道:「我以為你是個顧大局的人。」

    「嗯。」司南坦然對上她的目光,「但我首先是個有底線的人。」

    說罷他腳步匆匆,轉身離去。

    佯裝不記得帶房卡,司南找酒店前台開了門。洗手間裡正傳來水流的聲音,蘇千秋正眉關緊鎖四肢無力的躺在房間中央的床上。

    她衣著整齊,司南那顆狂跳不休的心終於平靜了下去

    聽見有人闖進,洗手間的門猛的拉開,露出王總那肥肉橫生的臉。他匆匆用浴巾圍著身子,一臉愕然。

    「呦,司總,您這是……?」

    「我來接回我的人。」

    司南表情冷漠,語氣如淬過火的刀鋒,橫豎不留半分情面。

    「這不好吧……」王總訕訕一笑,「不過是個普通女人罷了,司總何必要和自己過不去呢?」

    司南沒有理他,徑直走到床前抱起了蘇千秋,她的身體滾燙,叫司南心底升騰起一場濃烈的愧意。

    他抱著她走到門口,眼神冰涼的掃了一眼那個攔在門外半裸著的男人。

    王總像是無端遭了一拳似的畏縮的退了兩步,讓開了路。

    司南走出走廊,隨後身後颳起一陣風,大門被人帶著發泄似的憤怒「嘭」的一聲在他身後關上。

    司南調整了一下姿勢,小心翼翼的抱著蘇千秋,就像她是他的全世界。

    他叫了酒店的代駕一同下去停車場。代駕問他要去哪裡時,司南下意識的報出了蘇千秋住的小區地址。

    他在員工檔案里無數次的查閱過她的資料,那個地址在腦海中早就翻滾過千遍萬遍,可是一旦想到她住的地方會有其他男人的身影,司南就失去了追尋的勇氣。

    從酒店到蘇千秋家的這段路,於司南就像一段極其漫長的征途。他懷揣著跌宕的不安,畏懼於將要抵達的終點。

    車子停停開開,遇到紅燈時那間歇性的剎車和起步時的慣性,弄得蘇千秋胸口一陣翻江倒海,最終她沒忍住,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含糊著說:「開門,我要下車。」

    代駕急急忙忙找了路邊停靠,剛停穩蘇千秋便捂著嘴巴衝下了去。

    她扶著牆邊蹲了下來,幾乎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一併吐了出來。

    她眼中波光瀲灩,狹長的眼尾拖拽出一縷紅痕,一滴淚珠掛在眼角將墜未墜,卻無端的將這夜色燒出幾份妖嬈。

    闔上眼睛的一剎,那顆淚終於不堪重負的順著面頰滑落,在唇角間醞釀出幾分清悲和苦楚。

    司南正給蘇千秋拍著背,她眼中的淚光似一個清亮的巴掌,重重的甩在他臉上。

    蘇千秋吐到幾乎再也吐不出其他東西,終於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司南想要扶她,蘇千秋轉過頭來,醉眼朦朧的掃了他一眼,待認出了他是誰,眼眶中又滾出了一顆淚。

    蘇千秋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目光中有些心如死灰的悲切。

    她的表情叫司南如遭重擊,呆立當場。

    蘇千秋半分多餘的目光也沒有勻給司南,她沒回車裡,反而自己一腳深一腳淺的沿著回家的路,踉踉蹌蹌的走著。

    她的身影被潛伏在月夜裡的陰霾籠罩著,在行色匆匆的人間顯得無比落寞。眼看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將要融入溶溶夜色之中,司南終於如夢初醒,急急追了上去。他跟在她身後,他想喚她的名字,但那兩個曾在舌尖流轉過千遍萬遍的字眼如今堪堪卡在口中,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有喊出。

    愧疚仿若既苦又鹹的海水,漫上他的腳踝,湮過他的胸口,他放棄了掙扎,縱容自己沒在那片冰冷潮濕中,試圖從叫人幾近窒息的懲罰里求得一份安慰。

    司南覺得對不起她。蘇千秋從來都不是個能喝酒的人,在她需要被照顧,被保護的時候,他卻生生避開了她。

    蘇千秋跌跌撞撞的埋著頭走著,司南終於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肌膚滾燙如火,生生的灼了他一下。

    「上車吧。」

    司南的語調里似有幾分哀求之意。

    蘇千秋用紅通通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眸色里有些迷離,有些縹緲,又有些清醒。

    「我不要。」蘇千秋口齒不清的拒絕,但語氣卻很是堅持。

    她硬是往前走了兩步,卻重心不穩的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蘇千秋已經醉了九分,剩下的一縷明智全靠胸口的酸楚撐著。司南就這麼和她一路僵持著,誰也奈何不了誰。

    最後司南沒辦法,不顧她反抗,一言不發的背起了蘇千秋,往她住的小區走去。

    在背上伏著的蘇千秋起先還掙扎了片刻,最後她累了,乏了,不聲不吭的由著司南背著自己。

    背上熟悉的觸感,讓司南恍然間仿佛踏入了一場前塵舊夢。他就像踩著五年來支離破碎的時光,向著那未知的終點步履維艱的走去。

    他以為蘇千秋終於平靜,直到幾滴滾燙的淚珠落在他頸上,順著襯衫的紋理一路向下,滲入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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