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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了一頓，他又補充道：「蘇千秋的成績，是她應得的……他是我十幾年來見過的最出色的員工……而且沒有之一……」

    司南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錯怪她了……」

    司南面色很是憔悴，聲音聽起來非常沮喪。

    他想道歉，卻找不到道歉的對象。

    不知道為何，顧長風忽然覺得面前這位年輕的副總臉上，似乎有著無從遮掩的懊惱和內疚。

    他那愧疚的反應，完全不像是個居上位者對待下屬應有的態度。反而像是……對曾經親昵過的人……的一場追悔莫及……

    沸沸揚揚的一陣風雨過後，市場部的人因為沒有認真核對蘇千秋簽名確認後的紙質合同和電子版合同里的差異而領了處分，栽贓陷害者被直接開除，蘇千秋帶著一張清減了一圈的臉重新回歸崗位，仿佛一切都塵埃落定。

    只是被挪開的位置終究會積攢灰塵，裂痕處的地方就算經過修補，終究依然無法回復當初。

    他們以為這件事情告一段落。誰知道所有人都疏忽大意的低估了蟄伏在人性深處蠢蠢欲動的「惡」。

    因為上一周請了幾天假落下太多工作，蘇千秋不得不加班加點的疲於奔命。

    她走得晚，但司南走得更晚。

    下班之後的辦公室里空空蕩蕩了無回音，連影子都是寂寞的。

    偌大的辦公室只聽得蘇千秋在有節奏的鍵盤聲中打字如飛。

    司南把自己關在她身後的辦公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等人，還是……陪她……

    終於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蘇千秋卸下一身疲憊，握拳垂了垂肩膀，伸了個懶腰。她打開儲物櫃門取了拎包，轉身就走，沒有半點要和司南打招呼告別的意思。

    司南聽見踢踢踏踏的高跟鞋聲遠去，懸在半空的心重重墜了下去。

    他關了燈，闔上辦公室的門，他站在那片黑暗裡沉默了半晌，最後拖著重重的心事轉身離去。

    司南站在電梯間一直等到蘇千秋搭的那部電梯去到一樓，才伸出手指按下了按鈕。

    結果剛走出大樓，就看見復又折返的蘇千秋。

    司南愣了愣，定在路邊。

    蘇千秋走到一半發現忘帶了手機，只能又跑回辦公室，她也沒料到會在門口遇見司南。

    蘇千秋不想和司南有任何的眼神接觸。因為一旦觸及他的目光深處，她那好不容易下定了的決心又會脫離意志的搖搖欲墜。

    她剛要把視線轉開，餘光里卻看見一輛SUV正朝著司南加速開來。

    在這個暗月無光的夏夜，那輛沒開車頭大燈卻加速前進的SUV叫她潛意識裡產生了危機感。

    司南正定定的看著蘇千秋，完全沒有覺察周遭的危險。

    在下一個瞬間，他看見蘇千秋向她沖了過來。

    司南心頭一震，呆立半晌。他以為蘇千秋正要撲向他，就像以往無數次熱烈的擁抱一樣。

    他甚至帶著忐忑和愧疚張開了雙臂，準備迎接她。

    可是蘇千秋臉上的驚惶叫他心生不安。在她雙手觸及自己的一剎那，司南只覺得自己被她用一股極大的力道推了開來。

    再然後是汽車引擎的轟鳴和刺耳的剎車聲，一陣沉悶的撞擊聲後，摔在地上的司南眼睜睜的看著蘇千秋被車撞倒在地，隨後被捲入輪下。

    他大腦一片空白。

    就像世間的一切被人堪堪按下了暫停，司南陷在凝結成實體的恐懼里無法自拔。

    半晌，他喉嚨中發出一陣帶著哭腔的聲音。

    「千秋！！！」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她的名字，撕心裂肺。

    司南跪在地上，渾身顫抖著向車輪底下張望。

    他從未試過如此害怕，他怕她受傷，他怕她流血……他怕……再也見不到她……

    蘇千秋暈厥了好一會兒，直至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喊她。

    那人的聲線如此的熟悉，他一遍遍的重複著那兩個字，仿佛是她無數次午夜夢回中的場景。

    蘇千秋微微動了動手指和腳，除了火燒火燎的疼之外……至少她還能夠控制自己的肢體……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肋骨隱隱作痛。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頭頂是漆黑的汽車底盤。

    半分鐘之前的事仿若電影慢鏡頭般在她腦海中逐幀回放。

    她清楚看見了那輛沖向司南的SUV，而司南正傻傻的站在那裡看著她，對迫在眉睫的危險渾然不察。

    蘇千秋畏懼死亡，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捨身救人的一天。

    可是聽著那越逼越近的引擎聲，看著那加速衝過來的SUV，要她什麼也不做的站在那裡，她做不到。

    因為那個人，是司南。

    蘇千秋側了側身，帶著遍體鱗傷慢慢鑽出了車底。

    她迎上了司南驚惶失措的目光，而後又很快將視線轉開。

    「我沒事。」蘇千秋眼睫微垂，看著地面說道。

    她的語氣是極淡極淡的，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生死的尋常小事。

    片刻之後，她被他擁進了懷中。

    他的氣息一如既往的熟悉而溫暖，叫蘇千秋有些疲憊的想要合上眼睛，在他的氣息里一睡不醒。

    再然後，她頸側的肌膚被他的淚珠打濕。

    蘇千秋意外的發現，這個驕傲的無所不能的男人，竟然在哭。

    她憐惜的抬起手臂想要拍拍他的背，可是只是猶豫了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她還是決定不要那麼做。

    因為……已經下過決心……要放棄了……

    第一九五章 他的影子

    聞聲而來的保安很快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們將如木偶一般失神的司機從駕駛室里拽出來，蘇千秋才發現罪魁禍首原來是前兩天被司南開除的那個人。

    幾天不見，那人落得一臉的形容枯槁，他的手被保安反扣在身後，一臉茫然的看著蘇千秋。

    蘇千秋看見他的嘴唇上下蠕動，他似乎想對她說話。

    她迎上他的目光，搖了搖頭。

    那男人有些迷惑，蘇千秋究竟是讓他什麼也不用說，還是……她什麼也不想聽？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其中的含義，就被保安半拖半拽著給強制帶走了，徒留下一個滿是費解的身影。唯有地上兩道深深的剎車痕，暗示著他從心生殺意再到幡然悔悟的心路轉折，像是在無聲的替他辯解著什麼。

    司南滿臉惶然的開車送蘇千秋去醫院。

    他的車豪華卻低調，內里安靜的幾乎聽不見發動機的鳴響，也感覺不到車輛本身的震動。

    蘇千秋堅持坐了后座，上車後她便一臉頹然的靠著車門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司南想起下午辦公室里的人對「副駕駛位永遠留給妻子」的討論，像被人照著心窩捶了一拳，半晌喘不過氣。

    開到一半，司南的手機鍥而不捨的響了起來。

    車內開了藍牙，液晶屏幕上瞬時切換成電話模式。手機響了許久也不見司南接聽，蘇千秋疲憊的睜開了眼，掃了一圈屏幕，上面正寫著大大的「葉瀾溪來電」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