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頁

    他知道以前的她，從來都對這些東西避之不及。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滑膩冰涼的食物，在心中泛濫的厭倦里又猶豫半晌，裹足不前。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今晚第二次被敲響，一個身形挺拔的英俊男人站在門口，他左耳釘著一顆類似貝殼質地的黑色耳環，給整個人塗抹上一層叛逆不羈的色彩。

    「呦？楚涵？」最先發話的倒是站在門口顧長風。

    楚涵朝他點了點頭示意，眉宇間的漠然和孤傲之下，隱約間仿佛又夾雜著幾分擔憂。

    「什麼風把你給吹過來了？」顧長風打趣道。

    楚涵卻沒接他的話，他的目光專注在蘇千秋身上，未曾移開半分半厘。末了，他朝蘇千秋揚了揚下巴，「我又不記得帶鑰匙了，打了好多個電話給你都沒聽？」

    楚涵用的是相識已久的人之間才會有的熟稔語氣，不禁叫辦公室的那堆人伸長了脖子，對門口這個樣貌出眾的男人和蘇千秋之間的關係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鑰匙」兩個字仿若一聲平地驚雷，叫司南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家」才會有的配件，他們兩個……在同居……還是……

    那她方才……為何還會露出那種受了傷害的表情？

    司南的目光下意識的游移至蘇千秋的手上。

    並沒有戒指。

    司南在心中划去了那種自己最不想見到的可能性。

    葉瀾溪也聽見了楚涵的話。同樣的詞語落入不同人的耳，卻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第一九一章 幸好有他

    葉瀾溪目光飛快的在楚涵身上一掃而過，眼前的男人有著極為出色的外貌，更重要的是他對辦公室里那個漂亮女生目光溫柔而專情，這一切都叫她放下心來。

    她抱著偵查敵情的目標而來，可以的話還想順帶將司南身邊潛在的競爭對手一一擊潰。事無預不立，司南是她費盡心思才得到的男人，葉瀾溪早就有所準備。

    根本就沒料到楚涵會來，蘇千秋愣了半晌，如夢初醒般走回座位，拉開抽屜翻找鑰匙。

    楚涵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經常忘記帶鑰匙，蘇千秋開始讓他放一套在門口的消防栓里，楚涵卻以不安全為由斷然拒絕。

    後來楚涵索性留了一套鑰匙給蘇千秋，若是自己不記得帶便來尋她，一來二去，正好多了幾次見面的藉口。

    蘇千秋哪裡知道楚涵的這點心思。

    她從抽屜底下翻找出楚涵家的鑰匙，卻未曾留意自己的手機其實至始至終都不曾響過。

    楚涵接過鑰匙，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卻不急著離開。

    最後他目光穿過落地窗往外面看了看，開了口。

    「外面快下雨了，要不一起先回去？」

    蘇千秋轉頭，落地窗如鏡面般實誠的反射出辦公室內的林林種種，有同事好奇而探究的目光，還有司南和葉瀾溪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透過這塊玻璃，其實對室外的周遭看得並不真切，她無從知曉外面是否濃雲密布山雨欲來，蘇千秋只覺得眼睛有點澀。

    她如蒙大赦的點了點頭。

    終於逃離了辦公室叫人窒息的氛圍，蘇千秋站在寫字樓前等楚涵開車過來。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天色一片黯然，如同此刻的她。

    待到坐上了楚涵的車，車門一關，在這個熟悉而親近的密閉空間裡，她才真真正正的察覺到了那麼幾分的如釋重負。

    車載CD里播的是楚涵自己寫的歌，旋律輕慢柔和。

    「翻山越嶺，只為遇到那個正當年華的你。

    愛過哭過，笑過累過，

    眼角眉梢，都是你的身影，

    午夜夢回，都是你的故事……」

    在樂團的淺吟低唱里，蘇千秋眼角微濕，她趕忙將目光轉向窗外。

    窗外是CBD中心車水馬龍的繁華盛景，隔著玻璃都能感觸到那份喧囂。周遭的一切和她心底的蕭瑟形成了巨大而強烈的落差，蘇千秋又匆匆將目光收了回來。

    楚涵在斑馬線前穩穩停下，遲疑片刻，終於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傻瓜。」

    她的髮絲依舊柔軟，他的指尖如此偎貼。

    他們就像抱團取暖的人，終於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失落已久的那份溫存。

    幸好有他。

    蘇千秋心想。

    她不知道的是，今晚的一切都是楚涵的有意為之。

    剛錄完音準備走，楚涵一出電梯便迎頭撞上了葉瀾溪。

    葉瀾溪自然不知道楚涵是何許人，可是這個當日在機場和司南親密無間的女人，楚涵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剎那，覷見她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打包餐盒，電光火石間楚涵便覺察了她的意圖。

    楚涵眼前浮現了司南和那個女人在辦公室里高調而張揚秀著恩愛的場景。

    他快步走出大堂，站在辦公樓前一層層往上數。果不其然，蘇千秋所在的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

    他雖然心底期盼蘇千秋儘快忘記司南，但他卻不想那兩人通過這種難堪的方式來羞辱她。

    於是他復又折了回去。

    交通燈轉為綠燈，楚涵輕輕踩下油門。

    車子在喧囂塵世里緩緩而行，像是海中的一葉輕舟，給她一幾安寧的庇佑之地。

    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次磨難，才能將年少時的那段愛戀徹底埋葬，蘇千秋如履薄冰。幸好有他相伴，她才能燃起勇氣，邁步前行。

    在徹夜不安的焦灼里，司南迎來了又一個清晨。

    他有點迫切的想在辦公室見到蘇千秋，他其實很想問個清楚明白。

    但是他不敢，他畏懼於曾經自己的所見。她和楚涵在一起的每一幀畫面，於他都是避之不及的煎熬。

    他以為新的戀情可以讓他慢慢忘卻那些叫人酸楚沮喪的前塵舊事，可是當他再次遇到蘇千秋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她早就已經嵌入他的骨血，成為他揮之不去的一部分。

    司南唯一能做的，就是透過辦公室的百葉窗沉默的望著她，她的背影如此熟悉，卻如此模糊，那是仿佛隔著海角天涯的遙不可及。

    當前台小妹捧著一束花讓蘇千秋簽收時，隔著隔間的玻璃門，司南心中驀地騰起一股怒火。

    他的目光在那捧刺目的花上游移半晌，最後落在蘇千秋桌面的花瓶上。

    那裡尚且插著一束兀自燦爛的鮮花。

    前台的小妹笑口盈盈：「男朋友又送花啊？真是羨慕死人了。」

    蘇千秋簽字的手略微頓了頓。

    「不是男朋友。」她低聲說道。

    送花的的確不是男朋友，甚至也不是楚涵。

    送花的是溫衡。

    每周一束的鮮花像是他一如既往的固執和倔強，叫蘇千秋無可奈何。

    司南對此一無所知，此後每經過一次她的座位，他便覺得位置上的花束扎眼得叫他不敢停留。

    他在暗自揣摩著蘇千秋和楚涵的親昵，一葉障目之下，自己也信以為真。

    心頭的躁動如地底的野火般悶悶燃燒，愈積愈厚，最後似要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