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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4:41 作者: 雲隨風雨過
    最後還是蘇千秋先開了口。

    「他上周來報導的,現在是我們公司副總。」

    用的是第三人稱,可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他」指的是誰。

    過了很久,楚涵終於接話。

    「所以,你們倆是準備舊情復燃了?」他的語氣意外的尖銳,尖銳到楚涵自己都大吃一驚。

    片刻之後,楚涵降低了聲音,「對不起。」

    蘇千秋搖了搖頭。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她,她讓楚涵等的太久了。

    可是那個人的影子總是如影隨行的在心頭繞之不去,她放不下,撇不掉。

    她在後視鏡里看著身邊這個眉目俊秀的男人,從最初認識他到現在,夢裡櫻桃紅罷芭蕉綠,兩眼一睜,便被流光拋過十年。

    縱使時光雕琢,他的側顏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神情里依舊夾雜著幾分揮之不去的孤鶩,給那英挺的面貌籠上了一場夏夜的薄霧,朦朦朧朧的若真若幻。

    有著這樣一幅出色皮囊的男人,真真不該在她身邊舉步不前。

    「我覺得……」蘇千秋的聲音有點澀,「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生……」

    話音剛落,楚涵用力的點了點剎車,打了雙閃,將車停在路邊。

    他轉過頭來看著蘇千秋,眼神有點受傷。

    「你說真的麼?」

    蘇千秋有點招架不住他的表情,垂了垂眸子,「我……」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不喜歡聽。」

    楚涵復又踩下油門,線條流暢的銀色轎車在夕陽里再次啟動,駛向道路的終途。

    然而世間的路並沒有所謂真正的起點與終點,揮別一段往事,踏上一段征程,我們總是不斷的和過去告別,當一段路走向盡頭,它也勢必指向下一個起點。

    至從再遇司南,蘇千秋仿佛掉進了一個叫人煎熬的火坑。曾經的耳鬢廝磨變成遙不可及的往事,而今的他們像是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不斷用故作漠然的眼神折磨著彼此。

    拓展活動過後的周一,鬧鐘響了許多遍,蘇千秋只是茫然的睜開眼睛躺在床上,生平第一次產生了不想上班的念頭。

    她就像個在海上漂流許久的人,任由那股由內而外的頹然緊緊的攝住自己,放棄了掙扎。

    她四肢伸展著攤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盯著在天花板上慢慢爬過的那隻蜘蛛。那隻黑色的小小昆蟲天花板一路攀至了床頭,最後停在了床頭柜上。蘇千秋嘆了口氣,曲起身子從紙巾盒裡抽出紙巾,本想就這麼照著蜘蛛按下去,手抬到一半又改變了主意。

    她把那紙巾揉成一團攥在手中半天,最後拖拖拉拉的起了床,把空無一物的紙巾往馬桶里一扔,按下了按鈕。

    她看著馬桶里淡藍色的漩渦,心想若是苦悶和煩憂也能這麼一衝而下,那就簡單多了。

    她發了半天呆,最後掃了一眼梳妝鏡里那個臉色蒼白的自己,心中又升起一陣煩躁。

    然而蘇千秋實在沒想到,一天的磨難才剛剛開始。

    所謂漏屋偏逢連夜雨,大概就是本來上班已經遲到,急著衝進電梯後才發現電梯裡的那個人是司南。

    第一八九章 被困電梯

    其他遲到的同事看見年輕的副總走進電梯都避之不及,唯有蘇千秋像個暈頭暈腦的無頭蒼蠅一下子撞了進去。

    眼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再走出去已經來不及了,蘇千秋只能認命。

    密閉的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寂寂獨處,頭頂的排氣扇轉個不停,卻拂不動轎廂里的一潭死水般的古怪氣氛。

    瞅見蘇千秋衝進來的那一剎那,司南只覺得像被人捶了一拳,心臟猛地一跳似要掙破胸膛。

    可她既不打招呼,甚至連個正眼也沒給自己,只是垂著眸子盯著腳尖,像個受盡委屈的人一言不發。

    她的表情叫他心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沮喪的感覺慢慢攀上四肢百骸,像是一聲沉重的喘息。

    她的垂眸不語讓司南有點不知所措。

    他想問問蘇千秋,這麼幾年來,你過得好嗎?

    當年她和楚涵在一起的那一幕,幾乎叫他一蹶不振。這些年來司南終於慢慢學會了忍隱和退讓,可是她的表情,卻叫他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日在飛機上遇見她,他茫然無措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她,全程都不敢將墨鏡摘下,結果叫那場相遇變成了一場掩耳盜鈴般的鬧劇。

    而今她和他二人再得了一次獨處的機會,想和她說話的衝動在心頭縈繞不休,最後司南清了清喉嚨。

    正欲說話,公文包里的手機鈴響。司南掏出來一看,目光驀地黯然了兩分。

    「今晚你媽讓我們回去吃飯,下午我做完美容你來接我吧!」電話那頭是個輕快的女聲,司南聽著電話,餘光里卻是蘇千秋的身影,周遭的一切叫司南生出兩分恍如隔世的茫然。

    他捂著電話聽筒小聲的應答著,卻未料到電話漏音頗為嚴重,電話那頭親昵的語調毫無顧忌的鑽入蘇千秋耳中,仿佛有人拿著錐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扎著她的心。

    在那個瞬間,蘇千秋只想捂著耳朵奪路而逃。

    沒想到電梯不盡人意的微顫了兩下,頭頂的吊燈一陣明明滅滅,隨後徹底熄了。整部電梯陷入一片漆黑,鋼纜上上下下的遊走聲在一瞬間停止,連時間都仿若凝固。

    司南聲音短暫的停頓,隨後找了藉口很快把電話掛了。

    在那個當下,周遭靜的叫人窒息。

    他掛上電話的瞬間,蘇千秋如蒙大赦。

    在下一個剎那,她有點感謝這鋪天蓋地的黑暗。她將面露軟弱的自己藏匿在黑暗深處,慶幸終於不用將微紅的眼眶暴露在司南面前。

    蘇千秋按了電梯門口的求助按鈕,可是朝著對講機說話時,那明顯的鼻音又將她堪堪出賣。

    「感冒了?」司南脫口而出,語氣關切而熟悉,滿溢著曾經的無微不至。

    話音一出口,司南自己先是愣住了。

    潛意識裡,他還是將她當成了那個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中怕化的唯一。

    他的問句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緩緩的沉入黝黑的池底。

    回答他的,是蘇千秋長久的沉默。

    她站在黑暗另一角,明明是不足一臂的距離,卻遙遠的像是隔了整個世界。

    蘇千秋不敢說話,也不能說話。眼淚像是缺堤的洪水,違背了她的意願一涌而出,一滴接一滴的砸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聲音細微卻刺耳。

    她怕司南聽見她哭。

    明明有了別的女人,卻還要用這種關切的語氣和她說話。

    真是卑鄙啊。

    兩人在黑暗中僵持,被困在電梯裡不過十幾分鐘,卻叫他們如走過一輩子般漫長而疲憊。

    工程部的人很快趕來,他們將電梯轎門撬開一條只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縫隙,叫裡面的人爬出來。

    電梯正正卡在兩層樓中間,離地面還差了一米多的高度,蘇千秋穿著那身西裝A字裙根本爬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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