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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4:41 作者: 雲隨風雨過
    凌晨時分才回來的范叔覺只睡到一半,就被司南火急火燎的敲門聲從床上拍了起來。待感受到房間裡安靜到近乎詭異的氣氛,看看兩頰綴著紅雲的蘇千秋,還有自家目光躲閃的小少爺,再看看這個時點,范叔詫異的掃了一眼司南。

    司南督見范叔充滿誤會的眼神,張了張口,想解釋,又無從解釋。

    仿佛所有的託辭,都耗在了那間蒸汽氤氳的浴室里,耗在了蠶絲被下那具無遮無擋的身子上。

    真真百口莫辯。

    那就索性自暴自棄,放棄治療吧。

    凌晨時分的馬路上空無一人,城市一副將醒未醒的睡眼朦朧。

    蘇千秋緊緊傍著一邊的車門,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個自我保護的小球。後排另一側,坐著硬要跟過來的司南。

    兩人之間保持著一道相敬如賓的距離。

    她將額頭貼在車窗之上,那透明無機質上傳來的些微涼意,聊勝於無的和自她骨縫裡散出的灼灼熱量抗衡著。這場兵敗如山倒的高熱,和方才那衝擊性的事實,讓她的大腦都快要燒成一團漿糊。

    車子在迷濛的混沌里一路飛馳,沒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兩側的建築物靜默無言。在這個時間仿若靜止的夜晚,唯有他們本身才是流動而真實的。

    等去到蘇千秋家,蘇千秋死活也不肯要司南的攙扶,自己咬著牙扶著牆一步一步挪上了九樓。

    門「砰」的一聲關上,把一臉複雜的司南擋在外面。

    他矗在門口天人交戰了好一會,最後終於說服了自己。人家都把你嫌棄的跟狗似的,就別硬腆著臉往屋裡鑽了。

    然而等他下了樓,司南又改了念頭。

    「要不范叔你先打部車回去?家裡的車先在這裡停著,我在車裡稍微打個盹。」

    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離她近一分,到底還是能安心一分。

    范叔對司南的提議很意外,原以為司南要麼就留在蘇千秋家裡,要麼就跟著他回去。這麼不上不下在車裡打盹是什麼進展?

    即便心裡千迴百轉滿是疑問,但不探聽僱主隱私是管家的基本操守,范叔還是把卡在喉嚨里的問句給吞了回去。

    范叔抬腿要走,末了又折了回來。猶豫片刻,最後下了決心:「我說……少爺你……要做好保護措施啊!」

    第一一五章 意外受傷

    范叔語氣里滿是我家有兒初長成的語重心長。

    司南無言以對。

    是夜,正是成年禮宣誓儀式結束後的當晚,司南和楚涵都不約而同的收到了一份祝賀成年的禮物----楚大校和范叔不謀而合,各買了一盒套套放在少年們的床頭。這暗示著長成和責任,又叫人羞澀而不能言的禮物,讓長輩們各自收穫了少年們發自肺腑的一句「操。」

    這便是後話了。

    而此刻,在沒回家見到范叔花盡心思的「禮物」之前,司南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在車裡睡得迷迷糊糊。

    夢裡一片紛亂繁複,有少女纖細的腰身和雪丘般的**,有心手相抵的柔嫩和滑膩,還有有不知該收斂至何處的欲望和念想。

    初春清晨的光線溫柔得如同絮絮私語,它慢慢溢滿車廂,又像托起一葉小舟般輕輕托起了司南的夢。

    司南在光與影的糾纏不休下終於醒了過來,無意中對上後視鏡,鏡中的少年滿臉抹不掉的疲憊和憔悴,活像是跑了一整夜的馬拉松。

    他胡亂抹了把臉,定了定神,打算趁著這白日灼灼,光明正大的上去看看蘇千秋。

    先是在門口輕輕敲了半天門,無人應答。強烈的不安像迷霧一樣籠上司南心頭。

    他再試探的拍了好幾下,把對面門的老頭都給拍出來巴望究竟誰這麼不知趣擾人清夢,結果蘇千秋還是沒醒。

    司南踟躕半晌,最後轉身下了半層樓,在樓梯間的消防栓底翻出蘇千秋家的鑰匙。

    鑰匙「咔噠」一聲插入門孔,門剛推開,眼前的景象幾乎讓司南呼吸停滯。

    只見蘇千秋側臥在地上的碎玻璃渣間不省人事,唯有額角還在不斷滲出淅淅瀝瀝的血。

    司南大腦一片空白。

    他機械式的跑上前半跪在地上,又輕輕將蘇千秋扶了起來。

    懷中的蘇千秋燙得就像一塊烙鐵,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臉頰幾近乾涸的血跡顯出深褐的顏色,唯有傷口還猙獰著帶著濕潤的鮮紅。

    司南手指微顫地摁了撥號鍵打電話給他家的私人醫生,傳入耳朵的是單調的「嘟嘟」聲,司南只覺得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漫長的就像度過了一生。

    「餵?司南?」電話那頭終於有人應答。

    「趙醫生……」

    電話那頭的趙醫生聽了心裡咯噔一跳,他何嘗聽過家中少爺那顫抖著的近乎央求的聲音。

    等趙醫生拎著急救箱風風火火的趕到,氣喘吁吁的踩著不見天日的樓梯爬上九樓,映入眼帘的是司南那張蒼白如紙的臉。

    趙醫生心想,看來病患不止一個呀。

    趙醫生用聽診器聽了聽蘇千秋的心音,微微皺了皺眉,司南的心就隨著他眉毛的褶皺又往潭底沉了沉。

    幾乎窒息的感覺如影隨形,司南下意思的伸手鬆了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可那種脖子被緊緊勒住的觸感揮之不去。

    腆著大肚子的趙醫生下樓取了一部可攜式的CT機,再爬上九樓時整個人都快累癱了。

    他實在沒想到自家少爺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只剩一口氣吊著連電梯都沒有的破房子裡。

    蘇千秋像是極不舒服似將眉頭聳成了一個川字,她的呼吸聲像是夾雜著沙礫的風箱,又夾雜著幾聲沙啞的咳嗽,颳得司南的小心臟一片生疼。

    趙醫生仔細的幫蘇千秋拍了片。一旁的司南揣著巨大的不安和莫名的惶恐緊緊盯著醫生,把趙醫生生生盯出了一身冷汗。

    末了,趙醫生微微鬆了口氣,說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有點輕微肺炎。

    然後他又多此一舉的補充了一句,問病人最近是不是淋了雨?要不然這種急性肺炎不會這麼來勢洶洶。他剛想順便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注意身體喜歡亂來,溜到唇邊的話就被司南那幾乎想要殺人的目光給逼了回去。

    「我……我回診所拿點抗生素……」趙醫生不知道自己哪裡觸了主子的霉頭,抹了一把冷汗,囁嚅著岔開話題。

    他的視線落及司南的膝蓋,看見裡面嵌了玻璃渣子,頓了頓,試探的問道:「先幫你把傷口清一下?看著覺得怪疼的。」

    司南搖了搖頭,把剛剛目露的凶光收了回去,又像是被人戳破心事的氣球,整個人都頹了下去。

    「你先去拿藥吧。」一聲沉重從他口中逸出,叫趙醫生的心都顫了顫。

    待趙醫生走了,司南才慢慢從先前的兵荒馬亂中慢慢緩了回來,他坐在床頭,手掌滑進被窩,輕輕拽著蘇千秋的手,深怕手這麼一松,就再也尋不回她。

    她額角那塊大大的醫用膠布布白的觸目驚心,像刀一樣凌遲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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