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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4:41 作者: 雲隨風雨過
葉欣本想說些什麼,最後輕嘆一聲。
鼓勵或者安慰,都是些大可不必的東西。
「某天夜半忽然醒來/像被命運叫醒了/它說你不能就這樣過完一生。」
或許這句歌詞才是當下最貼切的語境。
她只能暗地裡祝願這對逆境中的母女,歷盡千帆,前程似錦。
葉欣和蘇千秋並肩走在一起,各懷心事,兩人之間隔著一堵沉默的牆。
蘇千秋忽然問要不要一起吃飯。
葉欣很詫異,哪怕是在學校,蘇千秋也從未邀請過她共進午餐。
「樂園有提供員工餐,自助的,味道一般但管飽,你大可以扶著牆進,然後扶著牆出。」她嫣然一笑。
落落大方,毫不拘謹。
生活寡淡貧瘠,她的眼神里卻充沛著堅韌和自信,這種積極向上也感染著葉欣,把葉欣心頭的煩躁一掃而空。
葉欣想起林風眠對蘇千秋的評價----她掌控著自己的內心,主宰著自己的人生,她就是自己世界裡的王。
葉欣忽然覺得和蘇千秋做朋友很舒服。
她清冷卻沒有自命不凡,她倔強卻不咄咄逼人,她含蓄卻散發出一種恰到好處的體貼。她的細緻偎貼像春風化雨,來去無聲,得體的給彼此留下進退有度的空間。
葉欣咧嘴一笑,欣然受邀。
員工餐的味道果然很是一般,但在室外折騰了大半天后,能在冷氣充沛餐廳里歇息片刻,叫人有種精疲力竭後浴火重生般的酣暢。
吃到一半,葉欣的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一看,是司南。她眼神古怪的掃了蘇千秋一眼,然後按下了接聽鍵。
絮絮叨叨的聽對方說了一輪,掛了電話,她清了清嗓子:「司南問……我們在哪裡?」
好吧,其實司南的原話是「你和蘇千秋在一起嗎?」,「蘇千秋在哪?」,「她為什麼不聽我的電話?」
葉欣的九轉玲瓏心又怎會聽不出司南的意思。
但凡事都要講個循序漸進,更何況司南剛陪了周雨桐去清潔衣服,轉頭又來找蘇千秋。
這臉可是打的啪啪響,換做是葉欣自己,也要把司南晾個一時三刻方能解恨。
但司南若是來找葉欣,那又不一樣了。不管出於什麼立場,蘇千秋都反駁不得。
葉欣對自己的助攻表示滿意。
司南三天兩頭的跑來班上名為找她,實則來偷瞥蘇千秋,葉欣既不瞎也不傻,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也樂得成人之美。
但是單看蘇千秋的異性相處模式,不管是司南楚涵還是林風眠,帥的丑的高的矮的,都不偏不頗,一視同仁,只怕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雖說看不慣司南「婦女之友」般的老好人作風,但和孤鶩冷鷙的楚涵相比,葉欣表示用腳也要投司南一票。
蘇千秋低頭看了看表,說休息時間只到一點鐘,馬上又要開始幹活了。
葉欣一怔,被蘇千秋這麼一打岔,瞬間無話可說。
她心裡悶自奇怪,以司南的風華絕代,正常是個雌性都抵禦不住,唯獨蘇千秋能這般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她內心強大的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葉欣不知道的是,蘇千秋需要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今年一過就是高三,到了需要全力以赴的衝刺期,蘇千秋就再也沒法分神一邊兼職一遍學習,再加上還要提前準備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目前她的狀況只比焦頭爛額好一點。
對此刻的蘇千秋而言,這些少男少女的曖昧情愫,大體算得上青春的點綴,卻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更何況,她一直記得司南母親看她時那種如視草芥的表情,井淺河深,豪門難近,司南每一次的接近,她雖然暗自有點歡喜,但更多的是條件反射下的刻意閃避。
人有很多種,青春也有很多種。白日放歌須縱酒是一種,莫向光陰惰寸功又是另外一種。
蘇千秋心裡分得清楚,也活得明白。
吃過飯後,葉欣實在沒氣力在這麼悶熱的天氣里玩機動遊戲,她打了個電話給司南告辭,說要回家嗑上一瓶藿香正氣水消消暑。
電話那頭的司南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訕訕的掛了電話。
在接下來的半天司南一直處於心不在焉的遊魂狀態,每經過一隻喜羊羊美羊羊身邊,他都神經質的忍不住抬頭多看兩眼。
他不知道蘇千秋這次又躲在哪一具玩偶服之內。
像是不知路在何方的迷茫,無處排擠,縈繞心頭。
然後手機「叮」的收到一條簡訊,讀畢,他眼前一亮,剎那間神采奕然。
「蘇千秋六點鐘下班。」
葉欣發來的簡訊里這麼寫著。
待蘇千秋踏出樂園大門的時候,遊客已幾經散去。陽光正斜斜拉出無數道光芒四溢的金色線條,天空是淡淡的藍紫色,高遠而透亮。耳邊響起了夏天最後一抹蟬鳴,聲音由高極低,慢慢啞然,隨後,世界歸於一片闃靜。
這耀目的色彩里,路的盡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穿著白襯衫的俊朗少年向她走來,眼中含笑,說:「一起回去吧。」
悶了一天的城市忽然像被人揭開了密實蓋,一縷清風徐來,而後是接連不斷的風,時而悠揚,時而緩慢,時而溫柔,時而暴躁。
這是颱風若急若緩的前奏。
這一陣又一陣的晚風,夾雜著夜的涼意,揚起了少女身上的裙擺。
蘇千秋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意外,最後化作上揚的嘴角。
「嗯,走吧。」
只是司南沒想到,蘇千秋口中的「走吧」,真的是走回去。
第四十二章 夜歸
回到市中心七站地鐵的距離,蘇千秋和司南走了兩個小時。
他們走在城市的暮色里,看陽光一點點變淡而後徹底隱沒,看晚霞從熱烈的金色轉暗最後和夜空融為一體。
光芒逐漸退卻,暗影漸次覆了上來。最後在一個瞬間,就像仙女一揮魔法棒,所有路燈不約而同綻放出明亮的燈花,世界又重歸於光明。
他們一路走著,身體疲憊,情緒卻愉悅而高漲。
路上有人用自行車推著賣冰棍的白色泡沫箱,揭開一看,賣的竟然還是最原始的分體冰棒,就是有兩根棍子,用力一掰就能一分為二的那種。
蘇千秋興致勃勃的要了一支,掰開後遞給司南。
兩人一舔,滿口的香精味,難吃的要命。
蘇千秋忍不住哈哈大笑,小時候她就很想試試這種冰棒,可又總找不到人分享。自己一個人買來吃,那和吃普通的冰棒又有什麼區別?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念。想了這麼多年,而今如願以償,發現竟然是這種滋味,心中的期望和現實的殘酷相較,兩者之間的距離就像一場笑話。
再往前走,又有人擺出了早就被時代淘汰了的氣球射擊攤。
真是奇怪,在城市郊區的地方,時間好像靜止不前,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的模樣。
司南上去詢價,店主答曰十塊錢十發,如果能把整塊布幕上的氣球都射爆,還能有神秘小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