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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4:41 作者: 雲隨風雨過
直到手作環節結束,司南也不見蹤影,蘇千秋他們幾個領了寢具,在海底隧道等他。
海底隧道是一節二十來米長的半弧形玻璃管道,不算寬敞,但選擇這裡做就寢區的人又特別多,因此床墊只能左右相連著一字排開。打橫放下一張單人床墊後,隧道剩餘的空間只夠一人單行通過。
海洋館的夜宿活動奉行的是青年旅舍的DIY精神,自己鋪床,自己套被套,離開時自己收拾床鋪,拆卸被套放入指定位置。
洗漱完畢後就開始鋪床,大家神情都很興奮,就像……童子軍露營一般。
蘇千秋換了一身寬鬆的T-shirt,外加一條棉布系帶小短褲出來。雖然是夜宿,但大庭廣眾之下穿著睡衣始終不太好意思,於是挑了穿舊的棉質T-shirt做睡衣。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著麼想,有美少女換上了性感絲綢睡衣,外搭一件半透明的**小披肩,若影若現,欲說還休。
美少女從他們鋪位前款款而過時,林風眠正跪在床墊上鋪床單,瞬間哈喇子流得三尺長。楚涵看不過林風眠的丟人現眼,一個枕頭拍過去。
林風眠懵了一下,醒悟過來時立馬抓起枕頭開始反擊,兩人戰做一團。枕頭無眼,再加上大家的床鋪都是一個接著一個,一不小心波及旁邊鋪位,戰火瞬間蔓延開來,一時間整個海底隧道一片嬉笑,枕頭橫飛。
作為戰火的中心地帶,蘇千秋只來得及搶回一個枕頭抱在胸前用作防護,小心閃避著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搞突然襲擊的不速之客。
忽然從旁邊冒出一個壯漢,迎著蘇千秋一枕頭拍過來,力道之大,蘇千秋整個人就撞向海底隧道的玻璃牆上。
蘇千秋心裡大喊:大哥!玩個遊戲而已!不用著麼拼命吧!
她預想中和玻璃牆之間的撞擊並未如約而至,倒是整個人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彆扭了一晚上又無人問津的司南自己回來了。
壯漢一擊未果,又再度持械襲來。司南一手把枕頭擋開,然後轉了個身,把蘇千秋禁錮在懷中。
蘇千秋背靠著冰冷的玻璃幕牆,身前貼著的是司南滾燙的胸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的立在那裡。
司南微微撐開一個手臂的距離,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少女身上的T-shirt洗的有點舊了,領子松垮了幾分,從他的角度望去,隱約可見一對精緻的鎖骨。
司南呆了呆,耳尖微微泛紅,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猶豫了一會,最後長嘆了一口氣,在她耳邊低低說道:「蘇千秋,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直至海底隧道里的喧囂潮起潮落,最終散卻,司南沒有再開口,蘇千秋亦然。
在感情這場角逐里,誰先喜歡上誰,誰就是輸家。
司南早已一敗塗地。
第三十六章 隧道
枕頭大戰了大半小時,眾人都有些筋疲力竭,有些鋪好了床的迫不及待的躺下,海底隧道的燈光適時調暗了一點,再暗了一點,最後只剩頭頂水族箱中的幽幽藍光。
沒一會兒,隧道里響起了輕微的鼾聲,此起彼伏。
蘇千秋躺在司南和楚涵之間,睡意全無。耳邊傳來少年們的鼻息,清清淺淺,卻不知道撩動了誰的心弦。
她睜大了眼睛,頭頂上一條富態滿滿的鷂魚大搖大擺晃悠著,隨後幾隻海龜緩緩掠過,投下數個巨大無朋的陰影,後面追逐著幾十條色彩艷麗的小丑魚,海底隧道里如此熱鬧,可隔著一層透明玻璃的人類,只能憑藉想像,在一片寂靜中勾勒海洋中的斑瀾生活。
「嗡」,一陣震動,枕頭邊的手機屏幕亮起。
拿來一看,是司南。
蘇千秋有點意外。
若說這整整一天都看不到司南的不安和忐忑,那也太自欺欺人。青梅竹馬了這麼多年,司南眉頭皺皺,她就能從空氣里嗅出他想幹什麼。
習慣了司南的溫柔,現在這般如喪家之犬垂頭喪氣的司南,並非她所願。
她忽然覺得心口微疼。
「幹嘛還不睡?」司南在簡訊里寫道。
短短的幾個字,卻是一場小心翼翼,斟酌許久的破冰之旅。
再這般與她隔著萬水千山,司南怕自己要瘋掉。
蘇千秋側眼去看,司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了被子蓋過頭,整個人蜷縮在白色被單之下,裡面藏掖著少年的惴惴不安。
「你不也沒睡,管我呢。」
用的是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語氣。
那邊靜了好一會兒,被子縫隙里泄出幾屢手機的微光,而後傳來一條新信息:「對不起。」
蘇千秋捧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而後長吁了一口氣。
可是自演講比賽以來胸口縈繞的那口污濁之氣依然揮之不去。
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鍵了幾個字,又反覆的刪除掉。手機被攥了半天,溫度高得像是一塊悶悶燃燒的木炭。
想了半天,得不出結論,索性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也學著司南用被子蒙了頭,仿佛這般便能如鴕鳥一樣逃避一切。
只是輾轉反側一輪,腦海中似有星星之火燎原,愈發的睡不著。
水族館裡的夜宿,全然陌生的環境,讓人很不習慣。
水箱的過濾系統低低作響,耳邊不時傳來氣泡破裂的聲音,像是夢的聒噪,又像是一片寂靜里的喧囂。
從床的一頭滾去另一頭,腦海中像有人在撩動琴弦,又像有人在淺吟低唱,蘇千秋遊走在夜的邊緣,半夢半醒,最後又被拉回了現實。她睜開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滿眼都是海底隧道藍熒熒的人造海水。
當下又迷濛了幾分,清醒了幾分,幾乎要分不清哪裡是現世,哪裡又是虛構的世界。
索性揉了揉眼睛爬起來。在不正確的鐘點起床,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頹然無力的狀態,她腳步虛浮的四處晃蕩,帶著沉沉的心事和滿臉的睡意,不知不覺踱到白鯨館。
白鯨區是一道巨大垂直的玻璃幕牆,幾隻通體灰白的龐然大物在其中來回遊走,動作緩慢而遲疑。
深夜的白鯨館遊客全無,空調來得無比猛烈,冷風一吹,手臂上立馬爬上一層雞皮疙瘩。蘇千秋雙手環抱胸前,企圖以一臂之力抵禦夏日深夜裡洶湧而來的人造寒氣。她選了正對水族箱的位置靠著牆坐下,面前是一片無限接近透明的蔚藍。
海洋中的龐然大物被禁錮在小小的玻璃箱中任人賞玩,不復往日驕傲,反而有幾分落寞。從這頭到那頭,不過幾十米的距離,這些本該縱情自然的生物憋屈的觸壁再折返,不斷做著枯燥的循環往復運動。
本應與日月星辰相伴的物種,在人類出現以後,就這麼身不由己的被圈養起來。蘇千秋覺得它們很可憐。
只是它們被囚在一方透明的玻璃盒子裡,而人類自己,往往作繭自縛在世俗繁務里,其實也是換種方式可憐而已。
愈想腦海中就愈加混沌,冷不防一件外套從天而降。
這個夏夜的失眠者,不僅只有她一個。
司南半跪下來,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又緊了緊領口。動作熟稔而自然,像是日復一日中最耳熟能詳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