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2023-09-23 15:54:41 作者: 雲隨風雨過
他坐如針氈,想了想,掏出手機找出蘇千秋的電話打過去,然而,電話被對方掐掉了。
而後,又像對掐掉的那通電話表示歉意,那邊發了條簡訊過來,不痛不癢四個字----「專心比賽」。
司南拽緊了手機,心中一片兵荒馬亂。
而後豁出去似的沖了出去,不管不顧的把跳著腳的化妝師甩在身後。
等他找到蘇千秋時,她正捧著群演專用盒飯,站在演播廳外面那圈落地窗前發呆。
夏日漸次消退的夕陽透過玻璃幕牆折射在她身上,仿若沐浴在燃燒中的寂靜之海里。
她抬頭對上走過來的少年,一雙眼睛裡古井無波,和滿眼焦灼的司南形成鮮明的對照。
司南語速極快的把母親讓保姆燉了糖水又委託住同個小區的周雨桐帶過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一臉委屈,又有期盼。
蘇千秋什麼也沒說,她知道司南那個小區的價位。
她把目光轉到外面的車水馬龍,在二十八層樓高的演播廳門口,居高臨下的審視這座城市。
經過幾十年的推倒重建,這座城市已演變成一尊外表光鮮的龐然大物。簇新的摩天大樓爭先恐後拔地而起,帶著暴發戶的氣勢,曲的直的,線條各異,混沌其中,演繹出一場無法掩飾的銳利。這刀鋒之下,那些破敗老舊的樓房身上落滿了鮮血淋漓的「拆」字,不管情願與否,走向命中注定的毀滅。
在高處遠眺,光鮮的大樓和低矮的平房犬牙交錯,全然一幅不和諧的畫面。
舊時王謝堂前燕,又如何飛得入尋常百姓家?
蘇千秋像是想到了什麼,決定了什麼,又放棄了什麼,她一臉平靜的轉過頭,目光停留片刻。
「領帶歪了。」她對司南說。
司南見過她的笑靨如花,見過她的雲淡風輕,唯獨沒見過她的冷若冰霜。
她的冷,就像冰錐,猝不及防在他心中扎出一個鋒利的傷口。
司南失魂落魄的走回後台,直到工作人員催場。
他深吸一口氣,把臉埋入手掌之中,半晌再露臉時,已換了一副表情,這是一種反常的冷靜。
音樂的鼓點響起,十五名選手逐一亮相,舞台上的追光燈忽明忽暗,最後化作十五道光束,投射在每一位選手上身上。
這是個娛樂至死的年代,連中學生的口語大賽都華麗的和選秀節目無異。
所有人都穿著一絲不苟的套裝西服,黑的灰的,顏色暗沉,卻遮不住青春的光華。
他們稚氣的臉上是一種故作姿態的成熟。
在這個年紀,每個人都渴望著長大,他們以為在成年後的世界裡,自己才能是自己的主人,可以隨心所欲,無所顧忌。
於是他們把自己偽裝成大人。
殊不知唯有讀書的那些年歲,才擁有無可替代的自由,待時過境遷幡然醒悟,只剩一聲唏噓。
他們流暢的背出早已準備好的演講詞,語調有時激昂,有時深沉,千篇一律的感情充沛。
蘇千秋被這種濫情弄得有點想笑。
待無意中對上舞台上那道銳利的目光,她又笑不出來了。
那道目光追逐著她,像一張天羅地網,她因比賽前的那番冷淡至極的話而心懷愧疚,不敢直視,惶惶無處可逃。
司南於她是特別的,但她害怕這種「特別」成為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比賽得分並不膠著,有些人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比如司南。
親近司南的人會發現,這個少年有著截然不同的兩張面孔。一張成熟圓滑,帶著大開大闔的氣場,無懈可擊;另一張單純張揚,喜怒哀樂都打翻了在臉上,這是他自甘暴露的弱點。
他的倉皇失措,他的歡欣喜悅,他的一切弱點,只對她心甘情願的開放。
他的目光如此灼熱,裡面似有萬語千言,責備委屈隱隱而生,幾盡讓她不堪重負。
他與場上的選手你來我往,又與台下的她你追我躲,如魚得水,毫無破綻。
她在他的目光中節節敗退,終於捱到最後一個觀眾互動環節,竟然是與場下應援團五分鐘情景劇。
周雨桐款款上台。
說是與現場觀眾即時互動,殊不知主委會早就泄了題。
想起英語老師前幾天的緊張兮兮,與周雨桐私底下的悄聲細語,原來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羅密歐與朱麗葉。
羅密歐:Juliet,Withthisroundofbringingmoon,it'ssilvercoverthesefruittree'stop,Ipromiss。
(朱麗葉,對著這輪皎潔的月亮,它的銀光塗染著果樹的梢端,我發誓----)
朱麗葉:Don'tswearwiththemoon,it插ngeoften,everymonthhasit'sownwaxandwane;ifyouswearwithit,yourlovewillbelikeitperhaps?
(不要指著月亮起誓,每個月都有盈虧圓缺,它是如此變化無常;你要是指著它起誓,也許你的愛情也會像它一樣無常)
蘇千秋仰望著舞台上的司南和周雨桐,舞台背景一片漆黑,唯有追光燈的光束格外耀眼,男女主角身上仿佛籠著一圈星塵,熠熠生輝。
第三十一章 分組
蘇千秋沒由來的想起數年前司南那場草坪上的生日宴會,一樣的流光溢彩,一樣的星火輝煌。
她以為自己足夠淡泊,沒想到看到這似曾相識的場景,依然會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頹然,和自卑。
她與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仰視公主一般驕傲的周雨桐,心中有幾分艷羨。
但她不知道這種艷羨,是因誰而起?僅僅因為她是周雨桐?還是因為舞台上和司南比肩而立,你唱我和的她?
她迷失在自己的內心裡。
待司南捧著一等獎的水晶獎盃追出來時,蘇千秋早已去無蹤跡。
隨後的暑假,蘇千秋一直有意無意的躲著司南。
她無法解釋自己的患得患失,無法解釋自己的如鯁在喉,既然如此,不如不見。
他的世界太遙遠,就像小時候聽過的傑克與魔豆的故事,她是那個站在地上仰望的孩子,而司南則住在雲端的宮殿裡。
所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高不可攀。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兩人僵持不下,直到新學期的到來。
對於學生而言,每個暑期都是轉瞬即逝;可是對於處於僵局中的某些人而言,暑假卻無比漫長。
長大成人之後再回顧年少的時光,總是驚訝於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許多屬於校園時光的片段都已模糊不清。
我們越長大,我們就越遺忘。以致到最後,除了讀書,作業,考試,我們甚至不記得校園生活還有其他的關鍵詞,比如說----校運會。
校運會的本質大概是要弘揚團隊與合作精神,只可惜有些同學一直把這兩樣東西視作無物。
比如蘇千秋,又比如楚涵。
更何況對蘇千秋這種一直遊走在不合格邊緣的體育渣而言,對什麼跑步啊,跳遠啊,更是要退避三尺。
校長表示很頭痛,校長大人同時表示對那些患有社交恐懼症的同學不能坐視不理。
因此四中今年的校運會改成了為期一天的城市歷奇活動,而且必須人人參與,永不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