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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4:41 作者: 雲隨風雨過
    蘇千秋心裡忍不住「呸」了一聲,司南你小樣這欲擒故縱的把戲,早就不入法眼了。

    最先用這招的,是它家奶油。嗯,就是那隻阿拉斯加。想出去溜歡又沒人陪時,奶油就會可憐兮兮的叼著狗繩趴在他們跟前,不時發出一陣嘆氣般的嗚咽。

    這種「我想要你,你卻不想理我,我真是個沒人愛的狗娃子」的悲情氣氛之下,蘇千秋總是很快繳械投降。然後司南發現,這招用起來,真是屢試不爽,奶油行的,他也行。

    當年司南家有個很大很大的書櫥,大到叫蘇千秋流連忘返。蘇千秋躲在某個角落如饑似渴的讀著借來的圖書而忽略司南時,司南就會用上奶油那種人見尤憐的眼神,說:「千鞦韆秋,你不喜歡我啦。」

    時過境遷,忽然傳來一句童年常用的暗語,蘇千秋有點想笑,抬起頭,一顆眼淚卻猝不及防的滑出眼眶。

    終究,心底的悲傷如漣漪般泛開,蓋過了重逢的喜悅。

    那眼淚,卻嚇壞了司南。

    「你……別哭啊……」他舉手想要撫去她臉上的淚。

    蘇千秋上定定站在解剖台前,只是哭著,一言不發。

    司南被她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舉起的手懸在半空,猶豫半晌,最後落在她腰上,將她攬入懷中。

    靠著他暖暖的胸口,蘇千秋日積月累的委屈如缺堤的洪水,一傾而出。

    司南只是無言的摟著她,什麼都沒說。

    有時候,安靜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這少年的身上,有著好聞的味道。像是初雨後的青草地,遼遠而清新,給人一種腳踏實地的安穩和寧靜。

    半晌,蘇千秋想起了什麼,猛地推開他,「不要碰我,你剛才摸過死青蛙。」

    她雙眸含淚,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是在笑。

    那一刻司南覺得,淚中帶笑的蘇千秋,依然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

    只是司南的胸膛再溫暖,卻不是她逃避現實的港灣。這點蘇千秋很清楚。

    何況,他們不過是青梅竹馬。童年時的友誼,在紛亂繁雜的世界裡總是會很容易的被淡忘的一乾二淨。

    我們就是這樣,告別了一個又一個朋友,然後又一點點長大。

    抱了這麼一抱,嚎啕大哭一場後,蘇千秋再見司南總覺得有點尷尬。

    司南沒問她為什麼要哭。

    他或許在等一個她願意掏心置腹的時刻。

    只是生物實驗室里那發乎情止乎禮的一抱,不幸落入好事者的眼。

    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蘇千秋在教室里抱著司南不放。

    哪個司南?

    還能是哪個?就是那個唄,被一眾學妹學姐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中怕化的司南。

    蘇千秋又是誰?臉皮真厚!

    高一七班的班花唄。切,我才不覺得她好看。

    接著,就有初三的小女生組團殺上門來。

    「蘇學姐,警告你,我們早就約法三章,誰也不能對司南師兄出手。」

    好狗不攔路。

    蘇千秋冷笑,甩出一個睥睨眾生的眼神。你們約法三章,關我什麼事?

    初三小女生一招殺敵未果,相互對視一眼,氣焰消下去半分,「就算要出手,還有周雨桐學姐在前面,你和她比,你算什麼?」

    蘇千秋把頭髮一甩,一臉不屑。我和周那啥比不比,關你們什麼事?再說,這周雨桐的,又是哪路神仙?

    再擊殺敵未果,卻收穫了一籮筐蘇千秋贈送的白眼,初三小女生黯然撤退。

    蘇千秋心想,從今天起我一定要和那個什麼司南保持距離才行啊,明明兩個人一清二白,只是謠言起於愚者,再和這些傻不拉嘰的司南親衛隊打交道,被傳染蠢蛋病毒怎麼辦。

    再說,蘇千秋有更需要操心的事情。

    四中走的是財大氣粗路線,每年期末考試都會來個全級排名,第一名獎學金一萬塊,第二名八千塊,第三名六千塊,第四到第十名五千塊,十一到三十名三千塊。當然,國際班和升學班考試不同,自然是分別排名。嘖嘖,有錢吶!

    蘇千秋就是衝著這獎學金讀的四中。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幾兩銀子壓袋,一個十六歲的女生憑什麼獨立生活。

    她算了算,半年一萬塊,扣除每月八百塊的房租,還剩八百交付菜米油鹽和水電,再偶爾打一兩份違法招收未成年少女的兼職,日子雖然緊繃繃,可是夠灑脫夠自在。

    前提是她必須能拿到一萬塊的獎學金。那就只能……拼命學唄……

    有些人很努力,卻學無章法,往往鎩羽而歸;有些人很聰明,不用怎麼努力,卻能長期盤踞年級排名的前列。

    蘇千秋介乎兩者之間,她信奉付出必然有回報,因而很努力。她也總是說到做到。

    試問一個忙於生計的人,哪有空暇談情說愛?

    錢包里底氣不足,對於同學放學後的各種邀約,蘇千秋從來的答覆都是「不去」,「沒空」。

    久而久之,蘇千秋成了個沒朋友的人。

    第七章 孤狼

    蘇千秋並不覺得朋友是必需品。她從小就對女生們結伴上洗手間的行為表示了徹底的嗤之以鼻,從對種小事上的粗線條來看,就已暗中註定了她對同學若有若無的孤立無動於衷。

    就算有時要搭伴做生化實驗,或者練習英語對話,還有班長林風眠嘛。

    班長的存在,不就是服務群眾的嗎?

    再說,對一個樣子精緻好看,成績又好的女生的孤立,很難執行的徹底。比如她開口想讓你幫個小忙,雖非吳儂暖語,也能激得一眾男生小鹿亂撞。

    然後,蘇千秋就被女生孤立的更徹底了。

    只是,班上被孤立的並不只有她。

    還有那個坐她後面的男生。

    那是個染著銀色頭髮,穿了耳釘的孤騖少年,夏天隔著薄薄的白色校服襯衫,還能隱約看見一串纖細的花體英文字母紋身。少年面目英挺,五官凌厲,眉宇間帶一種叫尋常人不得逼視的戾氣。

    這更讓班上的好學生們退避三舍。亦或者,那不是畏懼,而是一種艷羨,對那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生活的艷羨。

    被孤立的兩人並沒有抱團取暖的打算,依舊我行我素的各自來去如風。

    這兩人只是在這個當下,被班級其他五十二個個體所孤立。然而看似前呼後擁,朋友成群的每一個人,在另一個當下,孰又不是孤獨著的呢。

    那個孤狼一般的男生,叫做楚涵。暮靄沉沉楚天闊的「楚」,秋水涵空如鏡淨的「涵」。

    楚涵並不經常來上課,但也不習慣性逃課。他的逃課總是事出有因,逃完課的第二天,他往往會帶著一身傷痕累累出現,伴隨著比昨日更勝一籌的煞氣。

    同學們就更不敢搭話了。

    於是被搭話的重任就落在蘇千秋的身上。誰叫他們是前後排呢。

    「昨天講完了函數的定義域?」

    「嗯。」

    「筆記借來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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