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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3:58 作者: 芥末君
鄭旭說:「搖滾男中年呢?」
許千山搖了搖頭,說:「我看你現在滾不起來了。」
鄭旭說:「試試唄。試試又不犯法。」
許千山冷淡道:「我不想試。搖滾男青年還是男中年,都是自戀的,只關心他們自己。一旦自尊心過不去,隨隨便便就不要我了。」
鄭旭說:「不會了。」他提了個建議:「這次你再看我犯渾,就先甩了我。」
許千山看神經病似的看他:「你捨得,我捨不得。」
許千山還等著鄭旭回擊,跟他貧幾句,可是鄭旭沒答話了。他毫無預兆地把頭埋進手掌里,就那樣沉默下來。許千山起先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鄭旭是哭了。
鄭旭哭得很兇。他十幾年沒哭過了,只是聽見許千山這一句捨不得,卻忽然流下淚來。
誰捨得啊?鄭旭說服自己這麼多年不後悔,根本不是的。那個暴雨的夏夜之後,每分每秒都在後悔。他的後悔積得太多了,非得拼命幹活拼命催眠自己,才能轉移注意力。鄭旭看的哪裡是建築的廢墟,是青春的廢墟。是他親手殺死了醍醐,殺死了二十歲的許千山,還有二十五歲的鄭旭。
二十五歲的鄭旭,二十歲的許千山,都被他殺死在那個雨夜。生活可以水漲船高,只有青春沉甸甸墜在河道底,淹得屍體都找不到了。
鄭旭感覺許千山在他身邊蹲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許千山把他抱進了懷裡,鄭旭哭得更厲害了。他嗚咽著,恨自己怎麼這麼軟弱,一點兒都堅持不下去。鄭旭說:「許千山,我不配,我不配……你別喜歡我了,你趕緊走吧。」
許千山很無奈。他說:「我能決定的話,我早就忘記你了。」
許千山輕輕捋著鄭旭的後背,像那年迷笛,在海淀公園,他擁抱著失去醍醐的鄭旭。鄭旭害怕失去,乾脆提前把一切都拋下。他一點兒都不牛/逼。他才是凡夫俗子,他才是懦夫。
他在許千山的懷裡哭這些年的一切正確與錯誤,一切獲得與失去。時間像淚水,暢快流淌過後,很快浸沒在襟抱間,失去了形影。鄭旭什麼都抓不住,在這一刻,鄭旭能抓住的只有許千山的襯衫衣袖。
THE END
第17章 番外·歸去來
飛機落地已是凌晨。許千山拖著行李走出到達大廳,正想著是去排計程車的長隊還是碰運氣去打個網約車,一抬頭,就看到了等在接機口的鄭旭。大半夜的,鄭旭還要耍帥,戴著一頂鴨舌帽,倚在門柱子上朝他笑。
許千山有些驚訝,但他很困了,連驚訝都像隔著一層細紗,並不真切。
鄭旭上前接過許千山的行李,問他:「累了?」
許千山說:「有點兒。」
許千山跟著鄭旭上了電梯,視線自然而然落到他側臉,鄭旭察覺了,回頭向他挑了挑眉。那表情挺幼稚的,應該是在特意逗許千山笑。許千山笑不太出來。
他問鄭旭:「你這麼閒嗎?」
「還好,」鄭旭說,「下午跟人聊單曲概念——就之前跟你說的,那個雲南的樂隊。他們帶了個卡林巴琴,挺好玩的。下次咱們也弄一個,給你聽聽。」
許千山應了一聲。
鄭旭聽出來他沒什麼談興,就不說話了。他們沉默地走向機場的停車場。
凌晨時分,偌大的停車場已經安靜下來。鄭旭拖著行李箱轔轔走在前面,許千山沉默地跟著,心裡浮動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鄭旭來接機,這件事是不太合適的,但許千山快三十個小時沒睡了,困得厲害,沒有精力同鄭旭爭。鄭旭車裡布置得很舒適。許千山坐上副駕駛不久,便靠在座椅上睡著了。
許千山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鄭旭抱在懷裡。鄭旭一手托著他大腿,一手扶在他背後。許千山的臉埋在鄭旭肩膀上,那感覺很親密,很陌生,好像已經暌違十年。許千山重新閉上眼,任由鄭旭把自己抱回他家。
鄭旭現在不住地下室了。他在兀那公司附近買了套房子。新樓盤,一梯兩戶,兩室一廳,一整面的大落地窗,陽光再也不會只從天花板附近高高照下來。許千山這是第一次來,但他在鄭旭發給他的照片裡見過了。
出了電梯,鄭旭把許千山放下,一隻手穿過他腋下把許千山摟在懷裡,騰出一隻手來掏鑰匙。許千山有些頭暈,扶了一把鄭旭肩膀。鄭旭說:「醒了?」
許千山說:「嗯。」
他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鄭旭聽笑了:「別硬撐了,睡吧寶貝兒。」
許千山不喜歡被叫「寶貝兒」。他皺了皺眉,但困得稀里糊塗的腦子沒精力組織反抗,就由著鄭旭牽進了臥室。鄭旭的床很軟,許千山初時還想攔下鄭旭,自己脫衣服,結果解開兩顆扣子就睡了過去。
許千山次日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換了睡衣。尺碼有些大,應該是鄭旭的。床上只有他自己,許千山起床出門,見客廳那張沙發床被拉開了,鄭旭躺在上頭,睡得四仰八叉。客廳窗簾沒拉,上午的陽光慷慨地灑進室內。鄭旭睡得跟個死人一樣,動都不帶動的。
這幅樣子使許千山感到熟悉。他靠著沙發床坐在地毯上,仔細看鄭旭睡姿。
鄭旭今年也三十六歲了,臉上有了一些歲月留下的溝壑,但比從前更會打理,因此看著反倒比十年前更精神一些。他換了髮型。二十多歲的時候,鄭旭成天留著圓寸,跟個勞改犯人似的。現在他的頭髮留長了。在總裁班的時候,許千山就注意到他在腦後扎了個小球。鄭旭睡著了,那個小球就披散下來,頭髮散亂地鋪在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