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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3:58 作者: 芥末君
他深吸一口氣,對許千山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告訴你,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輸了。可我還是喜歡你。我就想跟你說這個。就是想告訴你。」
四周悄寂無人,連一絲風都沒有,只有空調外機運行的嗡嗡聲。鄭旭在這種寂靜里聽見自己失速的心跳逐漸慢下來。許千山仍然沒有說話。鄭旭開始懷疑是不是許千山終於決定拉黑他了。
過了許久,電話那頭終於有了回應。許千山問他:「你喝醉了嗎?」
鄭旭長舒一口氣:「沒,我開車來的,沒喝酒。」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就是受了點兒刺激。」
這話說的,許千山實在沒法接。他又沉默了片刻,問鄭旭:「你在哪兒?」
鄭旭仰起頭,看著那幢陳舊小樓上的燈火,說:「大概……在你樓下。」
過了幾分鐘,許千山從樓道出現。他似乎是準備睡了,穿得非常隨便,上身是一件學術會議發的T恤,配一條並不搭配的長褲。許千山向鄭旭招了招手,鄭旭便走過去,跟著他進了單元樓洞。
許千山住在學校出租的博士後宿舍,是個小小的一室一廳。外間與其說是客廳,擺設更像是書房,窗邊一套桌椅,靠牆是一面擺滿的書櫃,甚至還有許多擺不下的,在書櫃和桌子之間堆成整潔的兩摞。靠門邊有一套待客的茶几和椅子。
許千山讓鄭旭坐,自己去倒了兩杯水。等他回過身,卻見到鄭旭正蹲在牆邊看那摞書的目錄。鄭旭抬起頭,對他說:「你還有一本《明清小說研究》落在我家。」
許千山把茶杯遞給他,隨口應道:「是,後來我本科畢業的時候給圖書館賠了不少錢。」
鄭旭說:「那我明天帶來,你再還給圖書館,把錢要回來。」
這本來應該是個笑話,可兩個人都沒笑。提及那場分手,就連沒心沒肺的鄭旭都輕鬆不起來。
許千山靠在書桌上,低頭看茶杯里氤氳的水汽:「畢業典禮之前,我還給你發了個簡訊,可能你沒收到。」
鄭旭心頭一緊。他不想提這個,可許千山放下茶杯,盯著鄭旭,一點兒給他台階的意思都沒有。鄭旭只好說了實話:「我收到了。我那時候沒回。」
許千山笑了。他不用問鄭旭為什麼沒回,他知道鄭旭不回簡訊跟要分手是同一個道理。
許千山說:「鄭旭,你怎麼還好意思說喜歡我的。」
鄭旭說:「你就當我傻/逼。」
「我不想跟傻/逼在一起。」許千山說,「我自己已經夠傻了,不要再傻一個。」
「你不傻。」
「我挺傻的,」許千山說,「我愛一個傻/逼愛了十幾年。」
鄭旭一怔。許千山若無其事向他微笑,似乎剛剛那句話沒有揭露任何心事。但是鄭旭已經聽到了。
許千山很有素質,從來不說髒字兒。他們在一起那一年多,鄭旭從來沒聽他說過傻/逼這個詞。現在許千山說了,也不能怪他變。跟他談戀愛的那個許千山,和現在在他面前的這許千山,之間可是差了十年啊。鄭旭的前些年兵荒馬亂,忙著掙錢,後面兩年空虛得滿世界遊蕩。許千山呢?
許千山愛一個傻/逼,愛了十年。
現在鄭旭沒法說愛許千山了,他覺得有點兒糟踐人。他不明白到了這個境地,他還有什麼可能重新把許千山追到手。許千山不會原諒他的。誰會原諒啊?莫名其妙地被冷戰、被分手,鄭旭都不敢想他是用怎樣的心情時隔一年給自己發簡訊。
鄭旭還沒回。操。
但鄭旭已經狗回來了。他自私自利,並不會因為許千山不高興而放棄。鄭旭直截了當地問道:「許千山,我還有戲嗎?」
出乎他意料地,許千山說:「可能還有一點兒吧。」
鄭旭追問道:「哪一點兒?」
許千山說:「我那時候,真的很喜歡你。」
鄭旭失望了:「這跟我沒關係啊,我沒有努力的方向。」
「誰知道呢?」許千山倚著書桌,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我喜歡什麼。你知道的話最好,你不知道,我也沒辦法。」
鄭旭說:「你喜歡傻/逼。」
許千山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看他。鄭旭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不是罵他。許千山沒跟他計較,只是說:「你還蹲在那兒幹什麼?」
鄭旭胡說八道:「蹲著腦子供血足,就聰明。我要趁聰明勁兒,趕緊想些你喜歡的地方,趕緊改進。」
許千山嘴角一動,似乎被他逗得想笑,卻還是沒笑出來。鄭旭想,好像他沒那麼會逗許千山了,或者說許千山沒那麼好逗了。他蹲在地上思考,想得腳都麻了,也沒個結論。他實在想不出聰明的辦法了。
但鄭旭有一個笨辦法。
都想當聰明人,當識趣的。讓他鄭旭不識趣一回,當個傻/逼吧。只好這樣了。許千山喜歡傻/逼,鄭旭就重新去做一個傻/逼。就一次,就試試。
鄭旭拽了拽許千山的褲腳,許千山不理會他,他就接著拽,快把人家褲子拽下來了。許千山沒辦法,蹲下來跟他平視:「幹什麼?」
鄭旭說:「我回去寫歌。」
許千山很冷淡地說:「關我什麼事?我現在不聽搖滾了。」
鄭旭問他:「你現在聽什麼?」
「《嘻唰唰》。」
鄭旭笑了,許千山沒笑。許千山說:「你別費那個勁兒了,我現在不待見搖滾男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