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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3:58 作者: 芥末君
    鄭旭說:「許千山,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屏幕上的許千山不說話。

    第16章

    總裁班結束那天開了個酒會,結束之後,幾個做網絡文化的年輕人牽頭去KTV繼續聊天。鄭旭之前急著追許千山,提前答應了邀請,這時候也就隨波逐流跟了過去。他本想呆坐一會兒完事,卻被起鬨推去點歌。年輕人們點的多是近兩年的流行歌,有些還是兀那出的,但鄭旭興趣不大。他想起前天夜裡許千山的話,心中一動,搜索Solaris。曲庫里,這個單人樂隊名下只錄入了一首歌。

    是許千山寫的詞。他最開始給鄭旭看的那首。

    《滅頂》說是寫許千山,可那曲子是他認識許千山之前寫的,詞是他自己寫的,從頭到尾有許千山什麼事兒呢?寫的只是跟許千山談戀愛的鄭旭而已。在跟許千山分手之後,鄭旭才真正給許千山寫了一首歌,叫作《無憂》。

    許千山的原詞沒有標題,裡頭有一句「我情願做春天,盈滿你的眼睛,擠去一切憂愁的原因」。鄭旭寫的時候想,他們恐怕是做不成彼此的春天了,但他仍然希望許千山能得到他的春天,願他無憂。

    許千山那首歌詞詩意盎然,跟朵小白花似的天真浪漫。分手後三個月,鄭旭獨自待在地下室里。深冬的殘陽照不進房間,於冰冷的寂靜中,他收斂戾氣,放下一切冗餘的沉重的情緒,想像一切可能的輕盈、清新,寫下了這一首歌。寫完那天,他在他的地下室放著改了不知道多少遍的program,自彈自唱,反覆地演了一宿。沒有聽眾。

    後來有一天兀那終於有自己的版號了,想出什麼就出什麼,再也不用求爺爺告奶奶。張未然於是問鄭旭有沒有什麼想做的。鄭旭知道張未然是想彌補《棒喝》的遺憾,但那時候鄭旭已經很久沒寫歌了。從那場告別演出開始,他寫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片段,完成品只有這一首《無憂》。張未然也局氣,聽了這話,說行,那咱們就發這麼一張單曲碟。再過了一年多,有幾個KTV內容商來找兀那合作。兀那開放曲庫的時候,《無憂》也隨之進到了曲庫里。

    鄭旭從那好幾頁叫作《無憂》的有名沒名的歌里找到他寫的那首,給點上了。這首歌是以Solaris單人樂隊的名義發行的。KTV里一眾年輕人見MV上作編唱都是鄭旭的名字,大聲起鬨喝彩,還有人說久仰久仰,如何如何。鄭旭聽著前奏,沒有答話。這張單曲碟是鄭旭自己操辦的,就做了一百張,都在兀那音樂的倉庫里堆著。

    這是他獻給許千山的《無憂》。許千山卻從來沒有聽過。

    唱完《無憂》了,鄭旭就脫身不唱了。他躲進沙發角落,獨自玩手機。張未然下午給他發了消息,問今年的新人選拔會他去不去,考不考慮再擔綱製作人。鄭旭已經有兩三年沒參與過這種活動了,可現在,他想著那天夜裡許千山那句話,又有些猶豫。

    鄭旭關掉對話框,發現有新消息,點進去一看是保健品阿姨開的總裁群,有人分享了剛才每個人唱的歌的錄像,還艾特了所有人。鄭旭向上翻到自己唱《無憂》的錄像,複製了那個視頻地址,但沒有發出去。

    KTV里無比喧鬧。在那喧鬧中,鄭旭倚在角落的沙發上,出神了好久。服務員來送了一次酒。有人問他,鄭老闆喝什麼?鄭旭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擺手說不喝不喝。他滑開屏幕,回張未然說,去唄,給我留一個名額。

    過了一會兒,張未然回他:轉性了?不是說披沙揀金這種事太傻不幹嗎?

    鄭旭說:總得試試吧。

    他在微信搜索欄里敲下了許千山的手機號碼,發了個好友請求。想想又怕許千山不用這個,他接著發了條帶連結的簡訊。發完鄭旭想,簡訊都發了還怕什麼呢?乾脆尿遁,去廁所給許千山打了個電話。許千山大概是在忙,沒接。

    鄭旭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二十五。許千山沒這麼早睡。他站在廁所門口,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幾十秒,迅速下了決定,下樓上車,往學校開。

    夜裡外來車輛不讓進學校,有培訓證也不好使。鄭旭不管不顧,把車停在附近鐵定要違停罰款的位置,一路跑進了校園。北大雖然不如隔壁大,占地面積也不算小了,從他進的這個校門到博士後公寓要走好久。鄭旭穿著西裝皮鞋,跑在新修的柏油路上,鞋跟在寂靜的校園叩出滑稽劇的音效。他大口呼吸著夏夜裡熱度未歇的空氣,心跳聲在周圍蟬聲里異軍突起,響如擂鼓。

    太菜了,鄭旭想。他每天都跑五公里的,今天怎麼這麼菜。

    鄭旭覺得有點兒丟人,但此時此刻,他非常情願丟人,並且一定要丟人丟到許千山面前去,教他也見識一下。鄭旭邊跑邊掏出手機,又撥了一次許千山的電話。這次許千山接了。

    許千山說:「鄭旭,怎麼——」

    鄭旭打斷了他的話。他說:「許千山我愛你。」

    許千山愕然失語。

    鄭旭邊喘邊說:「千山,許千山,我真他媽喜歡你。這麼久了我還是喜歡你。我只喜歡你。我就這麼沒出息。」

    鄭旭急切地奔跑著、傾訴著,急切地等一個回復。但許千山還是沒說話,鄭旭原來沸騰的熱血也逐漸涼了下來。他向著四周張望一圈,停下腳步,撐著膝蓋喘了一會兒。等直起身來的時候,理智找回來了一大半,回憶也接踵而至。鄭旭想,十年前那個雨夜,許千山是不是就像自己等他一樣,等著鄭旭的一句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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