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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3:58 作者: 芥末君
鄭旭在迷笛附近那條路上逛了一圈。傍晚時候,他估摸著許千山該下班回宿舍了,開始往北大走。這荒郊野嶺的打不著車,坐公交也要倒一趟。鄭旭在中轉站的公交站牌下,意外看到了他要找的許千山。
許千山見鄭旭從公交車上下來,也是一副意外的樣子。他下意識想要迎上來,又想起身邊還有同學在,生生止住了腳步,停在原地。鄭旭的眼神從許千山掃到他身邊的女同學,又回到許千山身上,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許千山只好先開口:「你……你怎麼在這兒?」
「有事兒。」鄭旭說。
本來他情緒就不高,一下車看到許千山的驚喜心情也被許千山這副不肯認帳的樣子給澆滅了,現在鄭旭拿不出多好的態度。見他這樣,許千山也沉默下來。沒過多久,卻是許千山的同學先開口了。那是個高馬尾的女生,看上去乾淨利落。她禮貌地問:「那個……您是不是鄭旭呀?醍醐樂隊的鄭旭?」
鄭旭覺得挺莫名其妙的。他什麼天皇巨星,一天被認出來兩次?至少這個說他是「醍醐的鄭旭」,他還能有點兒耐心。鄭旭給面子地摘了鴨舌帽,答了聲是,那女生就笑了起來:「我就說有點兒像呢。我之前買過你們的專輯《棒喝》,封底的合照裡頭,您就戴著這個遮陽帽。哎許千山,你們認識啊?」
鄭旭看了許千山一眼,許千山沒看他,只跟那女生解釋:「之前……之前學長介紹我給他們樂隊寫歌詞。」
鄭旭在心裡冷笑一聲。寫歌詞?許千山真能編,張未然一年前說的事兒他還記得。不止這個,鄭旭還介意許千山連張未然的名字都不敢提,就叫一聲學長。是搖滾丟他臉了還是同性戀有毛病?
鄭旭不答話,氣氛就冷了下來。那女孩兒左右看看,可能是覺得這倆人關係不好,也不繼續寒暄了,就跟許千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月底的實習報告怎麼寫。
公交車來的時候三個人都鬆了一口氣。許千山和女同學坐一起,鄭旭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生悶氣。車快到北大西門,許千山和女同學起身準備下車,鄭旭在後排冷眼看著,一點兒挪動的意思都沒有。許千山走到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
許千山當然知道鄭旭是來看他的。這輛公交到北大之後一路向北往昌平去,鄭旭沒別的理由坐這趟車。許千山不敢當著同學的面跟鄭旭道歉,只能那樣看鄭旭一眼。那一眼裡半是歉意,半是懇求。許千山眼睛黑亮,天生一種無辜感。他們都睡了一年了鄭旭還是吃這一套,見他求饒,再生氣也會先心軟三分。
鄭旭在車上多坐了一站才下了車。他頂著薄暮的暑氣,買了瓶汽水站在路邊喝完一抹嘴,覺得怒氣被這冰汽水兒壓下去大半,終於能做回那個通情達理的好男友。許千山是個軟蛋,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鄭旭自我催眠十分鐘,開始掉頭往北大走。走到半路,鄭旭接到了許千山打來的電話。
許千山開口就說:「對不起。」
鄭旭聽不得他道歉,剛被冰汽水兒壓下去的怒氣又起來了,口氣比平時沖得多:「習慣了,沒啥對不起的。你哪天對得起我一次,我才受寵若驚。」
許千山被他噎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復。鄭旭聽著許千山的混亂呼吸聲,特意多讓他忐忑了半分鐘,才稍微放鬆了語氣:「你在哪兒?我快到你們西門了,出來接我。」
許千山來接鄭旭的時候身上的背包已經放下了,就穿著T恤長褲,一副清清爽爽的學生樣子,乖乖等在校門旁邊。鄭旭看著覺得可愛,心頭不快又消去一些。他問道:「咱們去哪兒?你宿舍有人嗎?」
許千山說:「有人的,還有兩個實習的室友留在北京。我們去燕南園吧。」
暑假裡學生少,燕南園也冷清了許多。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開始在附近晃悠。鄭旭沒正經逛過北大,來這兒都是陪許千山談戀愛。他想起之前在網上看的帖子,隨口問許千山:「你怎麼老帶我來燕南園?不是你們北大的都在未名湖和旁邊草坪那塊兒談戀愛嗎?」
許千山訥訥道:「在那邊,被看到了影響不好……」
他自己也知道這話會惹惱鄭旭,理虧得不敢再說話了。鄭旭已經沒那個精神同他生氣,只是納悶兒:「許千山啊許千山,你到底怕些什麼啊?你是不是傻。」
許千山說:「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害怕。」他沉默片刻,自嘲地一笑,「可能我確實傻吧。」
鄭旭沒辦法了。許千山怕家裡知道,鄭旭可以幫忙瞞;許千山怕被老師知道,鄭旭可以讓張未然幫忙開導;許千山要是只是自己心裡頭過不去,那鄭旭還能多跟許千山聊聊,畢竟他自己也是這麼走過來的。但許千山什麼都不說,鄭旭根本無從下手。
「行吧,那咱們接著當地下情人。」鄭旭說氣話,「你是不是還準備談個女朋友打掩護啊。」
許千山立即搖頭:「我不談女朋友的。」
鄭旭說:「哦。」
許千山聽得出來鄭旭生氣了,慌張地給他解釋自己的想法:「我、我絕對不會打掩護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好好畢業保研,然後安安穩穩地做研究。我不想惹麻煩……」
鄭旭被他說得更氣了:「所以我就問你,到底會有什麼麻煩?同性戀又不會上檔案。到時候你照樣讀你的研究生,難道你老師還在乎你搞男的搞女的?你到底怕什麼麻煩,你講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