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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3:58 作者: 芥末君
    他問許千山:「幹嘛選這個?你不是想搞研究嗎?」

    許千山有點兒尷尬:「只有這個雜誌能讓實習生寫特稿。」

    「哎唷,志氣不小嘛。」鄭旭笑話他。

    他當然知道許千山是個正兒八經的北大學生,前途遠大的。但許千山在他面前一直是那副品種小白狗的樣子,鄭旭很難拿他的話當真。

    不論如何,許千山想做,鄭旭總是支持的。其實他們這群土搖跟時尚的關係也差不多等於沒有,但張未然是個高人,上過時尚雜誌的。鄭旭於是又厚著臉皮托張未然幫許千山介紹幾個業內人,到時候給許千山實習行些方便。

    這個實習是全職。前一個月許千山待在東城區的雜誌編輯部,正好可以住在鄭旭家。怕鄭旭鬧他,許千山不肯住鄭旭床上,就住在阿杉住過的那個客廳沙發床。他們做的時候,許千山就去鄭旭臥室,被幹得怕了想躲了,許千山就鑽進帘子一拉,任鄭旭笑話他也不出來。兩人沒日沒夜快活了好一段兒。

    第二個月許千山開始跑採訪,他們的採訪對象在海淀,許千山便搬回了學校宿舍。許千山對這個實習相當上心,周末有空去找鄭旭時也顯得疲憊。鄭旭讓許千山別這麼辛苦,換他自己去海淀找許千山。許千山知道他最近白天都去張未然那兒給他幫忙,問他會不會耽誤事兒,鄭旭說沒關係,反正海淀也有個他的大本營。

    第10章

    鄭旭的海淀大本營是迷笛。不是音樂節,是迷笛音樂學校。

    其實認真說起來,醍醐三個人沒一個在迷笛正經上滿一個學制,但都跟迷笛有點兒淵源。謝微微前男友是迷笛的貝斯老師,鄭旭退學後也在迷笛學過倆月鍵盤,而阿杉,根本就是鄭旭從迷笛學校里撿回來的。

    那年阿杉從家鄉來北京參加迷笛音樂節,下火車後身上總共剩了一百塊錢。到了地方,他豪氣地買了第一天門票和兩份帶肉的盒飯,晚上就沒錢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跟著大部隊隨波逐流去迷笛學校里露宿。

    說是露宿,其實阿杉也沒有睡袋帳篷之類的設備,就鋪了幾個塑膠袋睡在草地上。第二天,阿杉聽周圍人指點,找到張未然去當了個志願者,免費聽演出。台上沒演出的時候他問張未然能不能上去玩那套鼓,張未然說行,阿杉就上台秀了一把。

    他學鼓沒多久,做不來太複雜的律動,但刻苦地練過幾套花活兒,情緒感染力一等一,台下很快就有樂迷跟著蹦。張未然覺得有點兒意思,電話里推薦給了鄭旭。鄭旭晚上到迷笛學校里小樹林地上找到阿杉,借了套學校的鼓讓他打一段兒,又把謝微微找來,三人聊了半宿,隔天就組了醍醐。

    都是緣分。

    許千山下午五點才下班,鄭旭於是先在迷笛轉一圈,一邊散步一邊回憶青春。

    畢竟北京城就這麼點兒大,玩音樂的算來算去,總會產生一些聯繫。鄭旭沒走多遠就遇見了以前上課時的老師老李。迷笛裡頭學電吉他的占七成,鼓占兩成,剩下形單影隻那一成多半是學編曲。鄭旭報鍵盤那年整個學校就這一個常駐的鍵盤老師。兩個人見面聊起了舊事,鄭旭隨口問了當時有印象的幾個同學,一半去了琴行當老師,另一半誰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回到正軌上了。

    什麼是正軌呢?鄭旭跟老李對視一眼,心知肚明,都不提了。

    氣氛有些冷場。老李問鄭旭好不容易來一趟,去不去琴房玩兒。時間還早,鄭旭反正沒事兒,便跟了過去。

    迷笛的學生拿愛好當主業,一個比一個拼,他印象里琴房就從來沒安靜過,這會兒也是幾乎全滿。老李從小禮堂里找了把國外帶回來的新款合成器給鄭旭,鄭旭看著新鮮,開始試新音色。

    他沒玩兩分鐘就有人敲小禮堂的門。老李去開門,嘩啦湧進來一大堆來找老李商量事兒的學生。鄭旭沒當回事兒,繼續在角落調自己的,卻聽到門邊有個特別雄渾的聲音咋咋呼呼的:「那是不是在輪下的鄭旭?」

    「在輪下」的鄭旭,這稱呼三年多沒聽過了。鄭旭回頭看過去,烏央烏央一群人腦袋,一眼看不出來是誰在說話,就聽見幾個關鍵字,「胡非」、「兔兒爺」、「拆了」。鄭旭當即冷了臉。學生裡頭也炸鍋了,有的說牛/逼有的說噁心有的說關你屁事。嘰嘰喳喳,吵得心煩。

    鄭旭給老李面子,沒翻臉就走,但也沒心思再玩琴了。他從口袋裡掏了支煙,捏在手裡,等著老李處理。老李趕緊板起臉把學生轟走鎖門,又把鄭旭從小禮堂後門帶了出來。

    老李出門就跟鄭旭道歉,鄭旭心想這關你什麼事兒,傻/逼哪兒哪兒都有,迷笛還能是什麼烏托邦不成?但他確實比較難過。雖然他現在寫的都是比較本土的東西,當初入圈其實聽的是英倫搖滾,因此有了個錯誤印象,以為搖滾圈對基佬的態度會比學校的態度友好。現在他想清楚了,傻/逼在哪兒都是傻/逼,沒差的。

    老李還是過意不去,提出請他吃飯,又批評胡非:「我就知道胡非不是個好東西,他在這兒學電吉他的時候就滿嘴扯謊。他騙人也不看看深淺。鄭旭,咱們迷笛最爺們兒的一個,怎麼可能是同性戀?」

    鄭旭把煙一扔,說:「我確實是個同性戀。」

    老李的表情從驚訝漸漸轉為尷尬,鄭旭不想再看下去,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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