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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3:58 作者: 芥末君
「抄個屁!」鄭旭罵道。
《滅頂》是鄭旭自個兒寫的,不過不是這陣子,而是在輪下的時候就寫了個小樣。
那時候鄭旭還沒現在這麼灑脫,剛離開學校來玩兒樂隊,各方面都很迷茫。他把那些迷茫都寫進了歌里,取了個特別裝的英文名叫《Disillusion》,拿給在輪下其他人看。樂隊排了兩次,胡非嫌棄鄭旭吉他寫得不行,給改得面目全非。鄭旭覺得這歌對他有特殊意義,不樂意胡非改,胡非也不樂意演個沒給自己留創作空間的歌,兩人僵持了半個月,這歌兒就黃了。
在輪下從來沒公開演過這首歌,但樂隊成員是都聽過的。鄭旭不意外Lucky會聽這歌耳熟,他不能搞懂的是胡非在幹嘛。在輪下的時候他就知道胡非這人什麼話都編得出來,但他說鄭旭抄襲是什麼意思?他們倆兩三年沒碰過面了,搞臭鄭旭對他有什麼好處?
張未然聽完鄭旭的話,沉聲說:「那我可能明白了。你在家等著,我一會兒去找你。」
張未然說來就來,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鄭旭家。他帶來了胡非的新專輯。
在輪下拆了之後鄭旭就沒關注過胡非的事兒,還是從張未然這裡知道了個大概:主音吉他手胡非帶著鼓手Lucky和節奏吉他重新找了個貝斯,組了改錐樂隊。這個改錐去年也給拆了,胡非單飛簽去了一家唱片公司,去年剛出了一張個人EP。張未然說鄭旭聽了就明白了,於是鄭旭把阿杉叫起來,三個人聚在一起聽了張未然說的那首歌。
是《Disillusion》。
不,也不能說是。胡非寫了個不知所云的詞,又把吉他全給改了,貝斯也面目全非,但人聲和鍵盤還有鼓,都跟鄭旭當年那個demo版本一模一樣的。鄭旭邊聽邊笑,覺得胡非這就是典型的人品配不上技術。他甚至還有些惋惜,當年那麼個天才的主音吉他手呢,在這兒寫些什麼玩意兒,低音區貝斯和鼓打架,高音區吉他和鍵盤打架,還不如當年在輪下的時候胡非改的那版。
張未然笑不出來。他沉默半晌,說:「把《滅頂》刪了。」
鄭旭覺得匪夷所思:「他抄了我的歌,憑什麼我刪?」
張未然沒他那麼樂觀,皺眉道:「你能證明嗎?」
鄭旭啞然。
當初鄭旭自己覺得在輪下的時候跟大家關係不錯,但最後決裂的時候成員一邊倒地信了胡非,他就有點兒懷疑人生了。現在Lucky和節奏吉他兩個人肯定是站在胡非那邊的,貝斯那裡,鄭旭也沒啥信心。這人當年沒跟任何一邊站隊,回家上班去了。他也不是很願意為這事兒再去麻煩人家。
張未然說:「他這張EP簽得太巧了,是趙科剛跳槽去浩瀚音樂的時候做的第一個項目。現在整個浩瀚都是趙科在管事,你讓他承認黑歷史,他肯定不會幹。」
鄭旭冷笑道:「關我什麼事?」
張未然也跟著冷笑:「那你想讓醍醐第一張專輯就背上抄襲的名聲?」
鄭旭不說話了。
阿杉全程當背景板,這時候見兩人劍拔弩張地沉默著,才虛虛地插了句話:「可是刪了……就沒有主打歌了。」
《滅頂》寫完之後,他們聚在一起把前十首歌改了有半個月,人聲軌幾乎全部重錄,又花了好長時間才定下《棒喝》的專輯主題。《棒喝》是驟然的呼斥加身,而《滅頂》是浪潮,是一切超越理解範疇的衝擊,包括性,也包括欲,包括初初入世的迷茫,也包括初初戀愛的歡欣。
刪掉《滅頂》意味著專輯概念要全部改掉。重錄人聲軌已經超預算了,他們沒有這個時間精力把所有工作推倒重來。
鄭旭沉默好久,最後說:「我去找三哥。」
三哥是在輪下的貝斯手。他年紀比其他人都大不少,眾人於是不怎麼提他真名,就叫三哥。三哥臨走時沒給任何人留地址,但鄭旭幫他往家寄過一回包裹,對城市的名字有印象。他下了火車,在路邊抽完了一根煙,給三哥打了個電話。
三哥接到他電話就很驚訝,聽說他已經到了火車站,更是震驚。鄭旭在電話里只說有事兒面談,三哥於是讓鄭旭在火車站找個地方坐會兒。鄭旭找了個網吧,隨便打了兩局棋牌遊戲,正要開第三局時,感覺背後有人拍他肩膀。鄭旭摘下耳機回頭看,就看到了三哥。
三哥跟在輪下那會兒很不一樣。他當年最不喜歡穿襯衫,不論寒暑都是一件T恤到處晃,現在卻穿著一身正裝,頭髮向後梳起,說不好是成熟穩重還是老氣橫秋。才兩三年不見,三哥的樣貌卻已經變了,不是那個憤怒和快樂都極具感染力的三哥,而成了連笑的時候都展不開眉間皺紋的中年人。
鄭旭看了他一會兒,想起來三哥今年都三十七了。
網吧太吵,三哥把鄭旭帶到了附近一個咖啡廳。鄭旭點了杯可樂,三哥點了杯茶。飲品半天沒來,三哥看起來有點兒尷尬。他清了清嗓子,先開口跟鄭旭道歉:「今天加班,來晚了,不好意思。」
鄭旭也有點兒尷尬,寒暄道:「周末也這麼忙啊?」
三哥露出一個苦笑,沒答話,反而問道:「怎麼來這兒了?旅遊還是……有演出嗎?」
說到演出時,三哥輕微地瑟縮了一下。
鄭旭說不是。他看著三哥,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鄭旭不再拖延,直接問道:「三哥,記得幾年前我寫過一首小樣嗎?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