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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53:33 作者: 步簾衣
程乘慢條斯理地鋪完了報紙,又把自己的桌椅全都用報紙遮好,然後才向鄭小芹走去。
鄭小芹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準備放下身段,和程乘說兩句好話討好。
程乘走到她身邊,似乎覺得有趣,打量了她一番,然後迅速感到無趣,恢復了那副活死人的樣子,拎起行李箱走了。
鄭小芹望著大開的宿舍門目瞪口呆。
她至今都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麼害怕,若不是她硬是爬到走廊,大聲哭喊引來宿管阿姨,她後果會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她也記得再次開學時,她帶著兩個室友去醫學院報導點堵程乘,大聲質問程乘為什麼見舍友摔了不救。她就是奔著一舉搗毀程乘的名聲去的。
她篤定程乘不會解釋,因為程乘一直表現得不通交際,這麼個不理人的人,怎麼可能看穿其中的關鍵?只要程乘不說話,以後,性格陰鬱、見死不救的帽子就別想再摘下來。
程乘卻破天荒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冷聲道:「無聊。怎麼不繼續孤立我?宿管阿姨每早十點查房,我離開時九點半,手肘骨折等半小時能死?」
話不多的人,從不辯解的人,人們更容易相信她的話是真話。
鄭小芹忽然意識到,程乘不是什麼都不懂,不是什麼一心讀書,她全是裝的。
如果說她還剩下追求者眾多這點勝出,到大四時,文學院來了個有名的年輕教授,出版過很多書,學富五車,為人幽默,學生們對他十分追捧。但這個年輕教授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開始追求程乘。
至此,鄭小芹覺得自己一敗塗地。
最可恨的就是,程乘明明得到了一切,還要裝出一副超然物外,什麼都不想要的樣子,好像全是別人求著一定要塞進她手裡似的。好啊,其他人全是凡夫俗子,就她一個不染纖塵,憑什麼?憑她能裝?
這種恨意支撐著鄭小芹四處求職,支撐著鄭小芹成為公司的頭號銷售,然後順利嫁給老闆,完成逆襲。
唐晉出生的時候,鄭小芹抱著兒子想,她也什麼都不缺了,她有好老公好兒子,那個程乘,誰知道過得怎麼樣?
所以畢業後第一次相遇,鄭小芹牟足了勁在程乘面前秀恩愛。
沒想到程乘一言不合,就要把兒子塞到唐家。
她不是不想拒絕的,那個叫秦北辰的小孩,有雙和程乘一模一樣的冷眼,像個小冰塊,她沒有攔著兒子交朋友已經很好心了,是憐憫他有個這樣無情冷血的媽,才沒有攔著兩個孩子當朋友。怎麼可能願意把這個小孩帶回家裡住。
她邊想藉口,邊邀程乘一起走向唐家的車子,想對程乘炫耀來接送的老公。她可是剛知道程乘的老公出外交流去了,把程乘扔在家裡。
可是,程乘自我介紹提到秦家時,唐國海眼裡的精光,讓鄭小芹知道這件事是推脫不了了。
儘管她不知道秦家是什麼背景,但她老公唐國海是個多精明的人,她心裡有數。如果她這時候出言反對,唐國海絕不會贊成她,就等於是白給程乘看笑話。
既然不好拒絕,鄭小芹也就自我安慰,看在小孩子可憐的份上,就讓秦北辰到家裡住兩個月,讓這小孩看看正常的關愛兒子的媽媽是個什麼樣。
誰想到這小孩是天降災星,自從他進了家門,壞事就一件接一件發生。
到這個孩子牽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唐晉回家時,鄭小芹實在是忍無可忍。
十四歲的秦北辰,用冷靜到詭異的語氣告訴她,他為了救唐晉用石頭敲了壞人的頭。
這個小孩,條理清晰地說,他知道這樣的行為是正當防衛,不會有事。
他說,他已經把唐晉和他接觸過的石頭全都扔進了水渠里,因為他認出那個人是小區裡的住戶,既然敢下手,就說明那裡沒有監控,處理掉石頭,應該不會查到他和唐晉身上。
他說,就算查到應該也沒關係,因為是正當防衛,而且查出來的話,秦家會請好律師。
他說,唐晉嚇壞了,阿姨,你不要只顧著和叔叔吵架,多關心關心唐晉吧。
……這是個什么小怪物?
哪有正常小孩會冷靜地說出這些話、做出這些事?
他和程乘一樣冷血。
鄭小芹看著那雙冷靜超然的眼睛,心底的懼怕從回憶里燃燒起來,燒成一陣陣地往上翻湧的怒火。
她把兒子抱在懷裡,歇斯底里地喊:「滾!你和你媽一樣不正常!」
然後那個小怪物,像是習慣了一樣,就那麼轉身走開了。
果然是個不正常的小孩。
都是這對母子的錯,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也許就不會陷入那麼狼狽的境地,兒子也不會不和自己一條心,連為了媽媽求爸爸回家都不肯,還天天問她秦北辰,問得她心煩氣躁。
現在,那個秦北辰又蹦出來,挑撥她和兒子的關係。
鄭小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口不擇言。
唐晉忍不住反駁:「我不知道他媽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媽媽,你對秦北辰有誤會。如果你一定要指責秦北辰,你是不是忘了,秦北辰當時是為了保護我?而且,當時正當防衛的不止是他,還有我,我和他是一起的。」
鄭小芹根本聽不進去,怒道:「他們母子就是變態冷血!不正常!」
「我們家就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