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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徐青蕪眼中寒意加重,喝完裡面最後一口酒,他抬手隨意地將酒壺拋了出去,足尖點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夜已經黑透了,這一整日的風波終於將要歸於平靜。

    言云衿擱了筆,將書案上由她複寫的幾十張供詞整理好。

    連同她招來書院的十幾名學子在內,他們今日一共抄寫了三百多張,分發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此事不僅關係著當朝太后,更是關乎著朝廷的顏面,若是重審便代表著在先帝去世後,指責他生前犯下的錯誤,輕之動民心,重之動國本,皇帝不會輕易作出決定。

    所以只有事情鬧大,有更多的人知道當年的真相,麓安慘案才能有重審翻案的希望。

    禁衛軍的人繳收一張,她便多寫一張,終究她會等到朝廷承受不住壓力重審案件的時候。

    眼見天色已晚,言云衿吹熄了燈,叮囑了書院的幾名學生早些休息後帶著白竹踏上回言府的路。

    她買下的這個書院離言府不遠,馬車行駛過半時她撩開車簾看見了東街那家有名的點心鋪子。

    剛出爐的榛子酥正滿街飄香,她想起從前在羨雲苑時,謝延卿每每下朝回來都會特意饒路而行,去給她帶回來一包熱氣騰騰的榛子酥。

    言云衿突然覺得鼻子間湧上一陣酸澀,她抬手揉了揉臉對白竹道:「我想下去買兩包榛子酥回來。」

    白竹拿起氅衣,「奴婢陪夫人一起過去。」

    她常來這裡買榛子酥,老闆看見她過來也親切,笑著說:「夫人來買酥啊,都是剛出爐的就剩下這些了,您隨便挑就是了。」

    言云衿將僅剩的幾包都拿起來問道:「一共多少錢?」

    老闆伸手比了個一,說:「只有這些了您要就便宜點都拿去吧,近來老朽家中老母身子不爽利,要關店回老家照顧她,估計要好長一段時間不能營業了。」

    說完,他拿過油紙仔細的將言云衿挑選的榛子酥包好,一邊包一邊笑著道:「夫人今日怎麼親自過來了,從前不都是家中郎君過來給您買的嗎?」

    言云衿勉強扯出一抹笑,道:「他啊,有事出了遠門。」

    老闆繫著繩子隨口道:「您家郎君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不然守著您這麼個沉魚落雁的夫人,怎麼還忍心出遠門啊!」

    言云衿笑了笑,從錢袋中掏出了碎銀子遞給老闆。

    老闆收了錢忙將榛子酥遞給白竹,道:「好嘞,您拿好吃好再來哈!」

    言云衿點點頭,心不在焉地朝她們的馬車方向走過去。

    白竹扶著自家夫人,一路上她總覺得周圍的人都在朝她們所在的方向看,不知怎麼她突然覺得有些心慌,腳下的動作也快了幾分。

    「夫人,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言云衿正要開口應和她,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呼喊:「那個女人就是言太后的侄女,是言太后害死了鐘太傅!」

    白竹尋聲轉頭,見 一位身穿襤衫讀書人模樣打扮的青年男子正站在她們身後。

    隨著他的叫喊,周圍人越聚越多,大多都是些學子年紀不大,想來是白日裡在順天府鬧事的那一批人。

    這些人眼中的厭惡看得白竹有些心驚,她拉了拉言云衿的衣袖道:「夫人,我們快走吧!」

    她想牽起言云衿的手,可剛一觸碰到卻發覺言云衿十指一片冰涼。

    周圍的議論聲四起,其中包含著一些無法複述的污言穢語,言云衿聽得真真切切,只覺得這話有些熟悉,像是從前在哪裡聽過。

    她左思右想,方才意識到從前她時常聽見有人像這樣咒罵著謝延卿。

    稱他做奸佞,小人。

    咒罵編排著他,恨不得他被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人群之中不知從哪個方向突然扔過來一枚壞掉的雞蛋,蛋殼破碎後順著她頭髮上緩緩流淌下來,黏膩的觸感瞬間蔓延至她身上全部的神經。

    白竹嚇得尖叫了一聲,隨即用自己的身體擋在言云衿前面,替她遮擋住接二連三丟過來的垃圾。

    那些人一邊朝她們丟著爛菜葉,一邊咒罵著她們一家人殘害忠良,言云衿主僕二人被包圍在其中無法脫身。

    不知過了多久,巡夜的官兵聽見動靜過來將人驅散開。

    周圍看熱鬧的人不情不願地離去,言云衿蹲在原地,面無表情地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污水。

    見她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白竹嚇得抱著自家夫人哭出聲道:「夫人,夫人您怎麼了,您說說話別嚇奴婢啊!」

    言云衿緩緩站起身,走向方才混亂中掉在地上被人踩成粉末的那包榛子酥。

    僅剩的幾包榛子酥已經碎的不能再吃了,到最後她連想給他帶些點心也成了奢望。

    她伸手拾起上面僅存的完整的幾塊放在掌心裡,突然笑出聲。

    「夫君,原來被人誤解是這種滋味啊......」

    原來是這麼痛啊,

    這些年你孤身一人,又是怎麼熬過去的啊......

    作者有話說:

    回來的晚,後半段劇情我再打磨一下,晚點發出來大家可以明天早上看~

    第88章 太傅

    詔獄牢房內的水汽順著潮濕的牆壁流淌而下, 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動聲。

    草蓆之上一位鬢髮花白的老者仰面躺在那兒,身上的衣物破爛不堪,裸漏出的皮膚遍布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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