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
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她坐在前些日子裡他親手打磨好的那個矮凳上,精緻的面容大部分隱在頸間寬大的狐毛氅衣里, 柔順的長髮隨著她彎腰的弧度流淌而下。
雖說這會兒才入了十月, 她就已經急著將冬日才用得上的氅衣翻了出來。
謝延卿目光落在她烤火的另一隻手上, 她最是怕冷, 每每到了冬日總是把自己包裹的一絲冷風都吹不進來。
可就是這樣畏寒的姑娘,願意整日坐在無處避風的院中央為他熬藥,一熬便是幾個時辰。
謝延卿腳下的步子一頓,晃了晃神。
白竹抱著盛放湯藥的瓦罐從廊下走了過來,餘光瞥見頓在門外的男人,訝異道:「謝大人!」
言云衿朝門前望過去,見謝延卿還穿著早上離開時的那身青色官服立在那兒,連忙站起身小步上前相迎。
耳邊的東珠隨著她動作微微搖晃,襯的整個人眉眼也靈動了起來。
在火爐前坐的久了熏了一身的藥氣不說,臉也烤得紅了幾分,額邊不知在哪蹭上了碳灰,謝延卿看向她笑了笑,輕柔地伸手替她擦乾淨額角。
「夫君,你今日回來的正好,這藥剛準備盛出來就不擔心放涼了。」
謝延卿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裡暖著,說:「天冷了,以後這種事就不要時刻在外面守著了。」
言云衿由他牽著一路走進廊下,白竹手腳麻利地收拾好火爐周圍的殘局。
她朝謝延卿笑了笑道:「我其實也沒費多大功夫,都是由家裡的嬤嬤和白竹幫忙打理著,我也就只能做看火這種簡單的活兒。」
謝延卿淡淡頷首,笑而不語。
言云衿伸手接過白竹遞來的藥罐,看向謝延卿道:「外面冷,夫君我們先進去吧。」
剛一推開門,寢屋內的暖氣便撲面而來,先前言云衿花了大價錢重新翻修做了保暖,這會兒即使外面天氣日漸寒冷,屋裡也是暖和的。
謝延卿如以往那般先行走進裡屋,換下官服淨手。出來時見言云衿捧著藥箱正坐在梳妝檯前,她朝他招招手拍了拍床榻的位置。
謝延卿聽話的走了過去,迎接他的不是每晚一次的湯藥,而是獨屬於女兒家柔軟溫熱的吻。
言云衿雙手揪著他的衣袖,踮起腳飛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面前的人有片刻的愣神,隨即笑了笑:「怎麼了這是,這麼突然......」
「沒怎麼,」言云衿雙手更為放肆地攀上他的脖頸,環住了他道:「就是想你想的緊。」
這話剛一說出口,謝延卿瞳孔中有了微不可查的變化。
在言云衿尚未反應過來時,她的腰身便被人握著,整個人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拉的前傾倒入面前寬闊的胸膛中。
冰涼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她唇瓣之上,周身被謝延卿身上淡淡的皂莢香籠罩著,言云衿握著他腰間衣角的手緊了又緊。
不知謝延卿究竟是什麼時候放開了她,意識回籠時她全身已經軟成了水,靠在謝延卿懷裡聽著他同樣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半晌後,謝延卿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言云衿餘光看向桌案迅速站好連忙道:「藥快涼了......」
「嗯。」
謝延卿點了點頭,朝那碗熟悉的湯藥走過去。
這些湯藥他喝了有半個月的時間,自己雖並未覺察出有什麼顯著的效果,但只要是言云衿要求的,他都願意去做,她開心他便也能安心。
他本不是一個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人,年幼時家境困難,一盞煤油燈一筐炭便是他一整個過冬的積蓄。
時候長了難免會留下一些陳年舊疾,每每在雨雪天隱隱作痛,也正是這些隱痛不斷提醒著他清醒,不能放任自己在看似繁華溫暖的京城迷失了方向,忘記了來時的路。
屋內的燭火微微晃動,映著謝延卿的眼睫忽閃著。
言云衿見他捧著湯碗半晌未動,俯身坐在他身邊問道:「夫君,你怎麼了?」
謝延卿回過神,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麼,有些分神。」
言云衿從藥箱裡拿出塗抹草藥的工具,接過謝延卿喝完的湯碗後,替他將袖子挽了上去露出清瘦蒼白的手腕。
腕子上的青腫已經消退了,被鐐銬磨損的痕跡正在被草藥一點點淡化。
那些過往的傷痛正在隨著時間逐漸消退,言云衿想,她還要再快一些,待這些事都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後,時間便能還給她一個不再遍體鱗傷的謝延卿。
一個卸下負罪感與壓力,真正能為自己而活一次的謝延卿。
冰涼的草藥剛一觸碰到謝延卿的手腕,他下意識的抖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說:「我感覺我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必......」
「才不是,」言云衿打斷道:「太醫說啊養身體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大意的。」
謝延卿覺得她講話有些可愛,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這樣,像是把我當小孩子照顧。」
「有什麼不對嗎?」言云衿歪頭看他:「我阿娘常說不要總覺得男人都是鐵打的,他們也會有脆弱需要人疼的時候。郎君為這個家遮風擋雨,做媳婦的也要體貼些照顧好郎君才是。」
言云衿將他手腕上的布條緊了緊,聽見他開口道:「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的感情一直以來都很好。」
言云衿點了點頭,這點她最是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