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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言云衿愣了愣,朝謝延卿身後看過去,見一眾錦衣衛在後面各自望著天,不約而同的錯開目光避免和她們二人對視。

    那位指揮使徐青蕪人高馬大的此時正耷拉著腦袋,背靠著牆壁眉頭緊蹙,不知是在想著什麼。

    言云衿感到有些好笑,別開眼說:「多的是房間留給他們住,能放你出來就好。」

    謝延卿點點頭,應聲道:「對,出來就好。」

    言云衿眉眼彎彎,想抓著他的手臂帶他離開,隔著寬大的衣袍只覺得謝延卿整個人瘦的只剩一副包著薄皮的白骨。

    她抬頭望著謝延卿的面龐,他進大牢前本就風寒未愈,連著幾日的輾轉提審難免會消磨了他精神,獄中雖不愁溫飽可舊病只能拖延著,沒能得好的療養。

    這才短短不到十日,前世他在牢獄當中孤身一人燈油一樣的熬了大半年,每日受刑審訊,傷病疊加,也不知是憑藉著怎樣的毅力堅持下來。

    言云衿咬著下唇,只覺得方才胸中壓下的那股酸澀又涌了上來。

    謝延卿見她半晌不說話,微微低頭輕聲問道:「怎麼了?」

    「沒事,風吹進眼睛裡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抬頭看向謝延卿:「夫君什麼時候回吏部辦差?」

    「明日。」

    言云衿微微皺眉:「這麼快嗎?不能在家多休養幾天再去嗎?」

    謝延卿搖了搖頭:「吏部正是用人之際,不然此番我也沒那麼容易出來。」

    言云衿小聲嘀咕道:「我還以為托住了柳侍郎,你就能多些時間休養...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托住他的嗎?」

    謝延卿笑了笑:「大概猜到一些,江南一帶大雨你提早告知王爺派人去準備,至少能有所應對規避前世那般的災禍重演,抵達京城的官道不安全,柳大人能晚些回來也是好事。」

    言云衿搖了搖他的手,岔開話題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我們現在先回家好好休息好嗎?」

    謝延卿反手握著她笑的溫和,應聲道:「好。」

    *

    慈寧宮內言太后靠在貴妃榻上,正慢條斯理的用著宮人遞來的牛乳,偌大的寢殿內只能聽得見湯匙碰撞碗邊發出的清脆響聲。

    雲姑姑走上前輕柔地替太后捏肩,言太后眉目逐漸舒展開來,她放下手中的瓷碗,緩緩開口問道:「武安侯身邊負責監軍的人選安排的怎麼樣了。」

    雲姑姑皺了皺眉,說:「還沒有消息,按理說十五之後武安侯就準備回營了,可如今過了十多日了遲遲沒見他動身。」

    「先前武安侯向皇帝討要了襄城做巡馬場,襄城是我們言氏一族的根基,他這般狼子野心總要派信得過的人時刻盯著些才行。孫卯那邊呢,可有什麼人推薦。」

    雲姑姑搖搖頭:「這段時間孫秉筆一直沒出現,奴婢過去打探過一番,說是孫秉筆病了?」

    「病了?」

    言太后撥弄著湯碗的手頓了頓,隨即鬆開手道:「他倒是病的是時候。」

    「聽司禮監的值勤太監們說,孫秉筆不知犯了什麼錯事,被福掌印在雨中罰跪了一整夜,緊接著就稱了病,這幾日連御前都不曾去過。」

    言太后向身後靠了過去,倚在貴妃榻上合眸道:「福安這老狐狸,興許是在提防著哀家,想借著這個由頭不讓哀家的手伸向他的人身邊。」

    雲姑姑低頭靠近言太后身邊,說:「那依娘娘之間這件事該作何處理?」

    「福安這老狐狸不讓孫卯去御前伺候,是擺明了要冷著他,這人與人之間最怕生嫌隙,一旦有了嫌隙再好的關係也有崩塌的那一天。等到了身邊的人都得到提拔,升官發財了,孫卯自然就坐不住了。錦上添花沒什麼意思,雪中送炭才叫人感激涕零,你叫人過去送些草藥補品,關照他一番,時候長了他自然就會自己主動回到哀家身邊。」

    雲姑姑應聲道:「奴婢馬上就著手派人去辦……還有一事,禮部那邊傳話來說小王爺聘禮聘書單子等,需得再晚些時日才能送達,前些日子禮部中幾位官員職位調動,現下人手交接異常忙碌,處理事情也比平時慢了些。」

    言太后睜開眼沒接她這個話,自顧自的抬頭望向窗外陰暗的天,思索了良久後問道:「延卿今日應當從刑部出來了吧。」

    「算著時間謝大人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去了,聽說是言姑娘親自去接的,太后娘娘您眼光好,依奴婢看他們小夫妻二人很是恩愛呢。」

    這一番奉承並沒有起到作用,言太后聽了這話反而眉頭緊鎖。

    「哀家本以為雲衿養在哀家身邊這些年見識心性能有所改變,到底是血脈至親,如今看來她還是更像兄長多一點,太容易對人傾注感情,顧念這個顧念那個,做事情優柔寡斷不夠果敢。」

    雲姑姑愣了愣,一時沒明白言太后話中的深意,只接話道:「娘娘從前不一直盼著姑娘能嫁的好夫婿,謝大人為人謙遜有禮,待姑娘也是極好......」

    「那又怎樣!」言太后打斷道:「人心難測,如今有哀家在這宮裡這些人尚且能安分守己,倘若哪一天哀家沒了權勢這些人又不知變成了什麼嘴臉。」

    言太后站起身,瞳孔中多里幾分兇狠之色。

    「女兒家最怕沉迷於情愛之中,這宮裡來來往往多少女人,為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哀家進宮時隆德帝眼裡心裡只有他的髮妻元敬皇后謝玉柔,宮裡那麼多女人要爭搶著從謝玉柔指頭縫裡流出來的一點點寵愛。哀家不屑去爭,即便在這宮裡沒有帝王寵愛,不靠子嗣依附,哀家也一樣坐到了此等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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