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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她的聲音淡淡的,人的性子也似乎也沉穩了不少。
言閱看了看她手中提著的草藥包,說:「延卿的病還沒養好,你也應該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這段時間爹爹瞧著你也消瘦了幾分。」
言云衿笑笑,「女兒有什麼變化總是逃不過爹爹的慧眼。」
言閱看著她,欲言又止。
「爹爹...」
言云衿喚著他,早在前日她帶著謝延卿回門時,她就覺得自己父親像是一直有什麼話想同她們講,見他今日這般猶豫的模樣,言云衿想不如這個話口就由她來提起,免得老人家一直將事擱在心裡。
「夫君現在還在宮裡上早朝,過了這個十五女兒想來回家的日子會比以往要少許多...所以趁著今日,我想和爹爹聊一些事。」
言閱點了點頭,「你說吧,爹爹聽著。」
「爹爹...」
言云衿看向他正色道:「謝謝你願意給謝延卿這個機會。」
言閱知道她說的機會是什麼,嘆了口氣說:「我原來以為,這門婚事不過是我與你姑母撮合著的,如今看來其實你一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要做什麼事,也是心甘情願嫁他的。」
「我知道,所以正是因為如此女兒才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言閱目光有些閃爍,沉聲道:「我與你姑母,同當年的麓安慘案有著脫不開的干係,咱們一家子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妍妍啊,你真的不怕延卿將這件事捅出來後,朝廷問責下來禍及全家嗎?」
言云衿抬手撫了撫被風吹散的鬢髮,苦笑道:「爹爹,事到如今您還覺得我們言家能全身而退嗎?」
「這段時間宮裡發生的大小事您應當有所耳聞,姑母一意孤行想要扶持小王爺給他尋了靖和伯的女兒為妻,她是想借著彼陛下沒有子嗣這件事輔佐小王爺做儲君,這可是謀逆之罪,爹爹您心裡是清楚的,您停職數月非但沒能讓姑母收斂心性,她反而動用您在朝堂上的人脈為她所用。您勸不動姑母,我也一樣,所以我與夫君只能從中調和著,尋求一個有能力保住我們一家人性命的方法同時,還夫君的老師和同窗一個公道。」
談及鍾閣老,言閱不禁有些哽咽。
「太傅的事我...」
「爹爹,」言云衿打斷道:「想必夫君已經同您說起過當年的事,他從來沒有想過公報私仇,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公道。太傅的事雖與您脫不開干係,但究其根本罪不在您,您也不必為此自責。但是...您是知曉一些當年的內情的對嗎?」
言閱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言云衿一顆心沉了又沉,「憑女兒對爹爹的了解,爹爹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不願與小人為伍。爹爹對此事閉口不言,是因為倘若一朝東窗事發即使不是您做的,也要連累到您乃至整個言家......」
她眸光輕閃,聲音里還帶著些哽咽,說:「所以...當年造成麓安慘案的這個人,是姑母對吧?」
言閱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言云衿提著裙擺走了幾步,在他面前筆直地跪了下去。
言閱頓時一驚,尚未來得及扶她起身,就聽見她說,
「爹爹,」言云衿正色道,「麓安書院三十一名學生各個都是進士出身,是選進翰林院培養的庶吉士,是朝廷日後的肱骨之才。爹爹一向愛惜人才,也不願看見三十一位冤魂永無伸冤之地......」
「爹爹想保住全家這本是人之常情,可爹爹多番忍讓看在姑母眼中就成了縱容,倘若姑母真行了謀逆之事,到那時問責下來我們言家九族在內沒一人能倖免於難。」
言閱咳了一聲,道:「這些事由延卿來做,罪責由他來背,你怎麼也同意也能忍心?」
「女兒不忍心...」言云衿應聲道:「正是因為不忍心,所以才來懇切爹爹。這些年來他身上背負著罵名只多不少,他只是個讀書人,沒有翻雲覆雨手,文人都將聲名和風骨看得尤為重要,可是爹爹,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能在為此失了性命。女兒不想看見他日青史之上寫下的是對麓安慘案的惋惜和歌頌,而他卻要躺在罪人錄里,忍受著一代又一代人的罵聲。」
言閱合眸良久後,緩緩道:「那他為何一開始不和我說。」
言云衿苦笑了下,「他就是這樣的人,總是會把自己身邊的人顧慮周全,唯獨忘了自己。」
每一次,他都沒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言云衿望著自己父親,繼續說道:「您這些年在朝中的人脈在京城襄城的私田都已經陸續轉交至他名下,而在外人眼裡他如今正是姑母安插在朝中最為滿意的爪牙,宮裡宮外背後罵他議論他的人不在少數,父親您為官數十載,依您之見即使我們能阻攔住姑母的籌謀,但他已經聲名狼藉罪名累累,在朝堂眾臣的口誅筆伐下還能全身而退嗎?」
言閱急著道:「所以我不同意他這樣做,妍妍你有沒有想過他若是這樣做了,陛下問責下來你今後要怎麼辦!」
「可是爹爹...」言云衿輕輕嘆道:「如果這件事他不做,麓安慘案的真相何時能重見天日,姑母把持朝政行謀逆之舉又有誰能去阻止,我們言家上下滿門還能善終嗎?」
「……」
言閱在自己女兒的一番追問下備感茫然。
他想起這些年數不盡的同僚被錦衣衛抄家,抓的抓流放的流放,一眾女眷更是被送進教坊司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