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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言太后撥弄著手中的佛珠, 卸了妝的面容雖同白日相比沒了精氣神, 燭火的映照下依稀可見眼角的細紋, 卻依舊氣韻不凡。
她向後靠了幾分,道:「內廷的月餅何須他來送,他這是找機會想提醒哀家,先前他為哀家做的事還沒得到應得的報酬。」
「娘娘...」雲姑姑有些疑惑,「之前姑娘和謝大人在時, 您不還疑心錦衣衛查出香爐有問題,是和孫卯有意推謝家那庶女下水有關係的嗎?倘若真是孫卯假意聽從娘娘您的號令, 實則是想讓您落入眾矢之的,那我們為何還不一早解決了他?」
言太后盯著屋裡擺放的琉璃盞, 說:「孫卯一人死不足惜,他的心思究竟是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後的人。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 司禮監的人是不是已經開始站到皇帝那一邊去了。」
「娘娘的意思是...」雲姑姑思索了良久,方才醒悟道:「娘娘的意思是,孫卯是受人指使?他誤以為自己是在為娘娘您出力, 然而背後指引他的人卻另有心思。」
「司禮監的那個老狐狸左右周旋, 先前想拉攏兄長不成, 此番又不知是想借著謠言逼哀家與他同舟共濟, 還是想借刀殺人日後好到皇帝面前邀功。」
「娘娘...」雲姑姑低聲說,「奴婢這幾日出去,滿宮裡都在對謝家庶女的事議論紛紛,現下謠言四起對您的名聲大有不利不說,傳的久了只怕皇帝要與娘娘心生間隙。」
「那倒無妨,皇帝同哀家早就已經離心,」太后說,「左右有皇帝不娶妻納妾這個把柄在手,只要小王爺和顧家女這門婚事成了,哀家日後大可借著皇帝無後一事冊立小王爺為儲君。儲君乃是國本,哀家只要有儲君在手,便仍然坐穩慈寧宮是這大周名正言順的太后。」
李昌燁自登基以後逐漸不再恭順地遵從太后旨意,言太后坐鎮宮中,想保言家榮華地位經久不衰,言閣老穩坐內閣之首,就必須要有一個能聽她話,受她指揮的皇帝。
皇帝李昌燁不是她一手帶出的人,她們這對所謂的母子之間從始至終都只有利益。如今矛盾激化,言太后不會放任有個虎視眈眈,處心積慮想除掉除掉她的人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李昌燁既然執意同她作對,那換一個人做皇帝便是了。
「這些個雕蟲小技就以為能威脅到哀家,簡直是可笑至極。」
言太后望向窗外的夜色,平靜道:「無論是他當太子,還是做皇帝的這幾年,做的每一個決定,行的每一件事都繞不開哀家,繞不開言家。如今想脫胎換骨做個獨攬大權的帝王,談何容易。」
「那司禮監那邊...娘娘您作何打算?」
言太后把玩著手裡的佛珠,輕笑了一聲說:「福安那老狐狸如今夾在哀家和皇帝中間的日子不好過,這幾年受皇帝打壓他在內廷的威嚴早不及以往,人心往高了去容易,往低了走可就難了。兄長停了職,這條路行不通,就派遣孫卯到哀家面前,他是想置身事外先隔岸觀火,日後那邊有勝算再去那邊幫襯一把。」
雲姑姑試探著上前問道:「左右不過一個沒了勢的司禮監掌印,還不如皇帝身邊的祝英難對付,娘娘也不必太過憂心。」
「哀家只是疑心,倘若背後謀劃的人並非哀家想的那般簡單。」太后說,「朝廷歷經數代,各個世家交替榮華輪流享,算算言家坐到世家之首的位置也已經有許多年了。從前謝家那般如日中天,如今也落寞下來,哀家是怕有人看著兄長久不回朝堂,皇帝越來越脫離哀家的掌控,動了歪心思。」
雲姑姑替言太后重新沏了茶說:「那依娘娘之見,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盯著孫卯?」
言太后點點頭,「先前他借著武安侯辱罵監軍太監一事到慈寧宮哭哭啼啼的,想要來哀家這裡邀功,那哀家就成全他。正好過了十五武安侯就要離京回營了,明日一早你去叫人通傳延卿,武安侯此番在永州和襄城的隨軍太監就從孫卯身邊的人中選。」
*
咸寧三年,八月十五。
吏部員外郎王賀官服的領口被汗水濡濕,他從書海中抬起頭時,又見面前接連七八隻手遞來文書,等候蓋章批覆。
王賀一手提筆飛速寫字一手尋著空閒不停的給自己的額角擦汗,等候的官員排著一列小長隊突然聽見後面吵鬧聲,王賀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示意身邊的人過去看看。
兩個主事過去後,將一位經歷司監察御史帶到面前來。
這位御史見了王賀忙道:「是下官唐突驚擾了大人,實在是下官時間緊,今日都察院還要開議會,下官在這裡等了一個多時辰若是再等下去就要恐怕就要誤了時間了。」
王賀抬起頭看向他,又給自己擦了擦汗,無奈道:「你看我們這裡的哪個人不想快點結束,近來朝中人事調動的人官員多,今日大家都是為這事來的,我吏部實在是人手不夠周轉不開啊!」
御史皺著眉環視著周圍的長隊,疑惑道:「往常雖說這會兒調動的官員也不少,但也不至於像今日這麼多啊!」
王賀搖了搖頭,「我等奉命行事,哪位官員職位出現調動,我們負責簽字批覆就好,其餘的事不是我們該操心的。」
「如此繁忙,大人怎地不申請額外派遣人手過來幫忙?」
王賀又批完了一本冊子遞了出去,尋著空閒回他道:「無非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忙完了就好了,現在的吏部哪有閒人。閣老不在朝中,左侍郎前段時間奉命去了應天處理事務,當下主事的只有新上任的謝大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