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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他剛到了大營, 還沒下馬就見副將俞青匆忙趕來。
傅見琛抬眼看他, 問道:「怎麼了?」
俞青面色不佳, 低聲說:「侯爺,朝中派來的監軍太監過來了......」
所謂監軍太監顧名思義就是朝廷從宦官中選出來,派遣到各地方軍營里監督軍隊的官員,用來及時想皇帝匯報軍中大小消息。
本意是「監督」之意,但自隆德年間後宦官權力不斷擴大, 以至於後期有「監管」,代替「監督」的現象出現, 甚至某些宦官權力直接凌駕於主帥之上,堂而皇之的插手軍中要務。
傅見琛眉頭微蹙, 此番他大獲全勝班師回朝已有小半年沒奔赴前線,領軍作戰。朝中安插著的用來盯著他的太監們也沒了用武之處,他倒要看看今日這些個太監跑到他大營里還能搞些什麼名堂。
傅見琛翻身下馬, 將韁繩遞給副將俞青手中,抬腿邁了進去。
寬闊的場地里排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最中央擺放著兩個書案, 軍中負責招募兵馬的幾個官員正忙碌著核對前來參軍的人的戶籍信息。
烈日炎炎, 長隊中的每個人都被曬得面紅耳赤, 汗水連連。
書案靠左後方坐著個模樣看向較為年輕的太監, 正頗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前面排起的長隊。太監身著赤紅色蟒紋袍子,頭戴一頂墩帽,身邊的兩位內侍一個撐著傘,一個幽幽地為他扇著風。
查閱報名表和戶籍檔案,記錄信息無一不需多加用心,進展的稍稍慢了些。
見狀那太監夾著嗓子不斷催促道:「問得差不多就得了,招進來打仗的又不是伺候皇上的那麼仔細做什麼......快點,快點下一個跟上磨蹭什麼呢?耽誤了咱家回去的時間,唯你們是問!」
兩位記錄戶籍的官員頗有些生氣,他們是一早就被朝廷派到武安侯身邊的文官,負責整理軍中將士戶籍和軍需記錄,雖官職不高,但在都是武將的軍中還是備受尊重的。
他們跟在武安侯身邊這麼多年,早就領會過監軍太監的金貴樣兒,可他們站在這烈日下從早忙到晚,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這人自來了以後又是要上等的茶,又是要冰塊納涼,享受的不得了什麼事都不做還要在他們面前吆五喝六。
雖心裡不滿,但也懶得和這太監起爭執。監軍是個肥差,不是什麼太監都被分配到這個差事的,需得上面有人才行。
見他們不說話,這太監又神氣了幾分,大聲喊道:「都是在軍中的老人了,怎麼幹起活來這麼迂腐不懂變通,四肢健全身強力壯的直接記上就得了,何必這般費周折。」
在這太監的催促下,查閱戶籍的官員只好加快了動作,檢查的也粗略了起來。
傅見琛站在遠處,方才發生的一切分毫不差地落入眼中,他神色肅然,抬腿邁向前幾步。
一旁坐著的太監見他走過來,緩慢得站起身行了禮。
「侯爺怎麼這會兒過來了日頭正盛,這裡又沒個樹木房檐的遮蔽,待得委實難受了些。您要是不放心的話,奴婢在這兒替您守著,您去後院歇歇腳,奴婢叫身邊人過去給您捏捏肩捶捶腿。」
傅見琛看了沒看他,徑直走向書案旁,抬手將方才那位報名參軍身形健碩的漢子戶籍冊拿出來掃了一眼。
周圍的幾個官員見他神色陰鬱,都低下了頭只敢用餘光瞟向他。
然而下一刻,傅見琛一巴掌朝著方才負責檢查的官員臉上打過去。幾乎是一瞬間這名官員跌坐在地上,愣了片刻後連忙膝行至傅見琛腳下顫抖著叩首。
傅見琛沉聲質問道:「選兵之法第一要務是什麼?」
一眾官員雙手撐在地上,因害怕而斷斷續續地說道:「將有章程,兵有額數,餉有限給,其法惟在精,兵源挑選不得有市井油滑之徒。」
「那你自己看看這是什䒾㠏麼?」
傅見琛將手上的戶籍冊重重摔在地上,軍中負責核查的小官連忙膝行上前撿起了那份卷宗。
仔細查閱後發現方才放進去的那個人早年浪蕩於京城大街小巷,是個不折不扣的欺壓百姓的地痞流氓。
見狀一眾人不斷磕著頭道:「是屬下辦事不力,請侯爺責罰!」
監軍太監現在一旁打量著,隨即上前打圓場道:「這會兒正值晌午天氣炎熱,在場諸位也已經忙碌了許久,難免頭暈目眩,念他們是初犯,侯爺就開恩饒過他們吧。」
傅見琛聞言轉身,雙目如同寒冰般看向面前的太監,說:「以往都是尚在前線時朝廷才會叫公公您過來,怎麼這會兒班師回朝公公還要來跑一趟?」
「奴婢也是聽從上面的召喚,上面說什麼奴婢就做什麼,上面說此次招兵買馬十分忙碌讓奴婢過來幫侯爺分分憂,所以奴婢今日就早早的過來了。」
「哦?」傅見琛冷哼道:「不知公公話中所說的上面之人是陛下,還是另有其人?」
太監掩面笑了笑說:「侯爺這話說笑了,這宮裡頭自然誰說了算,奴婢就聽誰的。」
話音未落這太監又靠近了幾分,小聲道:「皇上一心都在未央宮照顧心上人,連西巡都沒結束就回了京城,早朝上的也是心不在焉,這可事若是被言官知道了,必然要鬧上一番。若沒有太后娘娘操勞著,這朝野上下早就亂成一團了。如今這宮裡什麼風向,侯爺您還看不明白嗎?就連奴婢乾爹司禮監的掌印福公公,也是唯太后娘娘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