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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那些用過的飯菜薑湯都還有剩餘,郎中先前也是檢查過的並無異常,她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出現錯漏。

    可昱鸞卻從白竹的話中敏銳地察覺到問題所在,她定了定神問道:「她們言家一貫和謝氏一族不對付,幾代人的恩怨糾葛多了去了,她去見謝家姑娘做什麼?還有你方才說她去的時候謝姑娘不在,既然主人不在為何白日裡屋內還要點那麼重的薰香?」

    聞言,白竹驚愕地捂住嘴巴顫顫巍巍地說:「昱鸞姑娘,你的意思是我們夫人是聞了謝姑娘的薰香所致嗎?」

    昱鸞沒接話,她心中有某種猜想,但無憑無據尚不能蓋棺定論。

    郎中盯著醫書思索良久後開口道:「若說是薰香所致,道也合情合理,只是什麼香如此厲害能叫人在昏睡中尚有意識,問什麼答什麼,頗為蹊蹺......」

    尚有意識,問什麼答什麼......

    昱鸞愣在原地,這短短几句話猶如一盆冷水將她渾身潑了個冰涼。

    一些年少的記憶湧入腦海,空蕩蕩的府宅、泛著寒光的刀刃、艷麗刺眼的官服、以及跪在地面上苦苦哀求的家中親友。

    她閉上眼,似乎想將這些昏暗的記憶驅散開。

    良久後昱鸞緩緩開口道:「我知道有一種東西能使人在昏迷中夢見自己最害怕見到的事,從而摧毀人的心智。」

    聞言謝延卿心裡隱隱有了答案,但還是平靜地看向昱鸞,問道:「是什麼?」

    「攝魂散。」

    昱鸞頓了頓,又說:「從前是宮裡頭用來審問一些要緊的犯人時,才會用到的東西,這種東西平日裡就做成薰香的模樣,不幸受其薰染,最初的症狀就是頭暈胸悶,噩夢連連昏睡不醒,問什麼答什麼。若是長期使用則會摧毀人的心智。就連七尺壯漢也難以應付。」

    謝延卿握著言云衿的手一頓,自他回來以後就見言云衿一直處於昏迷中,還流著淚不斷輕聲喊著身邊人的名字。有她的父親母親、有弟弟言景韻、有姑母言太后、然而更多是喊著他的名字。

    聽著她在睡夢中一遍又一遍喊著自己的名字,謝延卿百感交集,若放在平常他只會覺得欣喜,然而此時此刻卻是心疼的難以呼吸。

    他抬手替她擦乾眼角的水漬,輕柔地摸了摸她緊縮的眉眼。暗自在心裡念道,

    妍妍,你夢見了什麼呢?

    「真是有傷陰德!這世間怎麼還會有這種東西!」郎中頗有些激憤的抱怨道。

    昱鸞目光空洞的望向言云衿,說:「宮闈秘藥,的確是有傷陰德,所以當年先帝下令焚毀後,已經好多人都不識得了。」

    」既然是隆德年間的東西,想來還是可以找到記錄和破解之法的,老朽這兒還真有一本合適的醫書,現在就查一查,好對症下藥!」

    白竹四下打量了一圈,本想問問昱鸞她是怎麼知道的,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又開口道:「難不成是謝姑娘要害我們夫人嗎?可是這樣也說不通啊,謝姑娘根本不知道我們夫人會來找她,再者說這香一燃她自己也是要受到傷害的呀!」

    「或許...是有人要害謝家姑娘。」

    謝延卿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未央宮周圍圍滿了錦衣衛,閒雜人一概不能靠近,明頤皇后根本不知道會有人來登門拜訪。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薰香從一開始就是衝著她去的,只是誤打誤撞的先被已經染了風寒的言云衿撞上了。

    謝延卿站起身透過敞開的窗,兩世的記憶在他頭腦中交疊,他看向遠處皇城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半晌後,他拱手對老郎中行禮道:「既然已經確認了病因,還請大夫多多費心。」

    「大人放心,先前不知究竟是何物所致不敢冒然用藥,老朽現在就開方子抓藥,您夫人吉人天相,且所中的藥量不多,過了今晚必然會安然無恙。」

    「多謝。」謝延卿轉回身看向昱鸞和白竹,「勞煩二人替我照看一下雲衿,我有要緊事去去就回。」

    *

    次日一早謝禾寧醒後,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簡單的梳洗好後往口中灌了兩大碗梅子湯,這才把那股頭暈噁心的感覺壓下來。

    昨晚她躺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的睡不著,只覺得胸悶氣短,夜裡叫人推開了所有的門窗這才覺得安穩些。

    這會兒她起的猛了,有些頭暈目眩還帶著點噁心,眼看天已經大亮,便不打算再睡了起身去院中打理花草。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宮門處隱隱有了躁動聲,距離有些遠,謝禾寧只是依稀的看見門外有一抹火紅的衣袍,尚未看清時,徐青蕪拎著油紙包大步流星的走進來。

    此次西巡徐青蕪得了令要留守京城, 四下沒有外人, 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又恢復了以往那幅吊兒郎當的模樣。拎著油紙包的手沖謝禾寧抬了抬道,「桂花糕,我早上從城外那家糕點鋪子剛買回來的,你吃嗎?」

    謝禾寧搖了搖頭,隨後又漫不經心地問道:「陛下這次隨行有多少人?」

    徐青蕪說:「六千人,禁衛軍也跟去了三分之二。」

    「大家都忙去了,倒是給你留了清閒。」謝禾寧笑了笑拉了把衣袖說,「還沒來得及同你說,謝延卿的事,多謝你了。」

    徐青蕪早就清楚謝延卿的底細,且他雖看著粗枝大葉,實則心細如髮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謝礽身為戶部侍郎在戶籍上動手腳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徐青蕪,這件事進展如此順利,想來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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